明月何時圓 第14頁

她也呆了片刻,視而不見那已被玉色手指端起的清茶,埋首讀書大業中。

其實,心中著實吃驚了許久。

傳說中,這男人,極是的冷血無情,非分內事,絕對不操閑心。即便如今他不得不對她和顏悅色待之如客,但充其量也不過是為了籠絡她的心罷了,既如此,放她在晏府居住,于她來說,便已經是天大的恩惠,何必再自找麻煩多事地論及她的家事?

這,早已沖破了他待她的底線!

如此對她,是為了什麼?

包多的恩惠?房家的產業?還是其他?

總之,絕對不會是沒有緣故地示好啊!

手不自覺地模模發涼的額頭,她合眸,深深吸氣。

但,腦袋,卻是越來越疼了。

其實,她極是聰明的。

當然啦,如果她不是極聰明,也不會想起避居晏府的好法子來。

但,那句話是怎樣說的?

聰明反被聰明誤——

啊,手撫愈來愈痛的額頭,她無奈地承認,她的確是被聰明誤了的聰明人。

「明月姑娘,你到底還要磨蹭多久?」

「我是女子,自然行動遲緩的。」她不看不听那個小善財童子的鄙夷,振振有辭地繼續為自己辯解,「再者,小避家,如今是什麼時辰,身為良家女子,入夜後便當好好留守閨閣恪守婦德才是,哪里有肆意外出的道理?」

她立刻听到了遮掩不及的噴笑聲。

慢慢咬牙,她更是放緩腳步,順著鵝卵石徑慢吞吞挪啊挪,挪啊挪。

「明月姑娘,算畫卷錯了成不成?我求求姑娘你啦,咱們公子爺真的有急事找姑娘你啊!」

「小避家哪里話來?明月不過貴府門下食客,承蒙晏爺看得起,若有事需得明月,明月自當盡力,卻哪里敢當一個‘求’字?」

「明月姑娘,畫卷真真的佩服姑娘啊。」

她忍不住貝勾唇角,嘆口氣,如人所願,加快步伐。

自那日在書房陪那個晏府公子爺以水代墨頭皮發麻之後,算來,她已數次經歷過如此境界了,但如此之晚,卻還真的是從不曾有過啊。

「小避家,晏爺喚我,到底是為了何事?」她再次漫不經心似的道。

「明月姑娘到了自然知道。」畫卷卻還是這麼一句含糊之辭,其他什麼也不肯多說,只提著燈籠,捺住性子慢慢陪著她慢慢挪。

她輕嗤一聲,仗著夜深無人得見,沒有一點女子模樣地聳了聳肩。

好吧,好吧,車到山前必有路,到時候見招拆招也就是了。

她猛地頓了下。

「小避家,你們公子爺喚我,不會是又有哪一位的至交好友送了他奇珍異果吧?」見這小童子很干脆地搖頭,她微微放心地拍拍胸口,而後又警覺,「或者——難道又是為了玩那個心有靈犀的游戲?!」

前面引路的小善財童子這次卻不肯回答她了,而她眼尖地瞅到他竟僵了一下!

不要吧?

「啊,啊,姑娘,你可是來了啊!」

第五章不堪回首月明中(2)

不等她再多想,轉過院角,眼前突地燈光大熾,絢目的光亮讓她不由手遮額上,眯眸。

這是做什麼?

她突然目瞪口呆。

眼前,是這幾日她常常來去的院落,但——

「難道今天又要為什麼公子先生接風洗塵不成?」

見兩童子一起搖頭,她再松口氣,實在是怕了那晚輕描淡寫卻更是針鋒相對的試探啊!

「那今天不是正月十五元宵佳節吧——」

她喃喃,瞪大眼,瞪著印象中曾經幽靜的院落而今卻到處的火籠,有些回不過神。

「姑娘,你先不要吃驚。」印象中總是笑眯眯的童子山水如今卻是緊緊皺著一張苦瓜臉,一把扯住她,大大的眼楮淚光閃閃地說,「咱們也不想瞞姑娘你,咱們公子爺今天——生日。」

「啊?!」

如果不是山水緊緊抓著她袖子,她真要嚇得倒退出門而逃。

「明月姑娘,又不是要你出錢買賀禮,你這麼驚恐做什麼?」畫卷很敏捷地抓住她另一個袖子,惱聲對她低叫,「咱們只是想請姑娘你幫個小忙而已!」

「小忙啊——」

她卻頭皮再次發麻,麻極了啊。

「真的,真的只是一個小小的忙而已!」

兩個童子緊緊扯住她衣袖,一迭聲地點頭保證。

她呆呆瞪著滿院高高低低大大小小到處懸掛的紙扎燈籠,很不妙的感覺,瞬間席卷了她的身與心。

她仰首,卻是雕花的床頂。

視線慢慢轉,是飄若輕煙的紗帳。

視線再慢慢下轉,她猛地抬頭,很堅持地不肯滿足自己好奇心,將自己視線再往下轉。

但雙腿上愈來愈沉重的負擔卻讓她咬牙,腰月復漸漸酥麻的討厭感覺,更讓她不由將手握得咯吱作響。

真的只是一個小小的忙啊——

她咬牙,恨聲,視線如刀,視線似火,恨不得劈開紗帳燒掉紗帳,再順便將那兩個縮肩團在紗帳之外的小童子活劈十八刀再丟進三昧真火煉它七七四十九天,看他們到底是哪里來的妖怪,竟然敢如此陷害她!

「姑娘,你千萬不要動啊,如果驚醒了咱們公子爺,咱們誰都要倒霉的啊!」

小小聲的,似乎還是哭泣著的聲音,近似無聲地飄進她的耳朵。

如果當初他們沒將她硬扯了來,她卻哪里有什麼霉頭可觸?!

「明月姑娘,你且再忍耐一二,咱們公子爺其實醒酒很快的,畫卷估計,最多再一個時辰,咱們就會平安無事地安然身退啦!」

平安無事?安然身退?

她恨恨勾唇,僵硬地懸放在身側的手用力握了握。

「姑娘,咱們知道這真的很為難了姑娘,但事出突然,咱們實在沒有其他法子,所以才斗膽麻煩了姑娘,姑娘你千萬不要生氣啊。」

一年一次的生日,總不是什麼事出突然的事吧!

「以往咱們公子爺雖愛小酌,但卻甚少醉酒的啊,至少壽誕之日是從不多飲的!」似乎比她還懊惱的聲音繼續從薄薄的紗帳外小小聲地飄過來,「再者,以往咱們公子爺倘若真的醉酒,一定會事先做好萬全準備的啊!」

哦,難道還有案例可查不成?

「咱們公子爺上次醉酒,是在六年之前。那年老夫人剛剛辭世,咱們公子爺大慟不能自己,曾在老夫人一期忌辰狂飲而醉——」聲音小小的,若不是她耳朵豎得尖尖,她幾乎听之不到,「但從那時起,咱們公子爺就不曾再嗜酒過,更不提醉酒了——」

那,那時是如何處理的?

「那時候山水和畫卷還小,被嚇得幾乎動彈不得——是王老嬤嬤將咱們公子爺摟在懷中哄他睡下的——」頓了頓,小小的聲音又道,「王老嬤嬤是咱們公子爺女乃娘,去年也辭世而去啦!」

所以?她難以置信地眯眸。

「其實姑娘在咱們府里住了這些時日,自然瞧得出,在咱們公子爺身邊貼身侍候著的,只有山水和畫卷,丫鬟——是沒有一個的。」

她心突然一動。

「因此事出突然,咱們公子爺醉酒,山水和畫卷沒法子,才咬牙請姑娘你麻煩一回,其實實在是萬不得已的。」

她靜靜听了,終究哼了聲,僵硬地垂在腰側的手慢慢松開,不再拳握。

「那個,姑娘——」

她輕哼。

「如果姑娘釋然了,可不可以拜托姑娘——幫咱們公子爺蓋蓋被子?呃,夜深風涼,咱們公子爺平日看似身體康健,但其實體質很虛的,稍有不甚,便會沾染微恙——」

她靜靜听了,雖萬分的不情願,但終究翻個白眼,說服自己,慢慢低首,抬手將一旁的輕暖錦被很是粗魯地扯過蓋到枕著自己雙腿——摟著自己軟腰,更過分地將腦袋埋在自己月復前的男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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