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更愛你 第19頁

她拉下他的手,朝著他微微一笑,卻笑得他竟不忍看。

「好了,爸,您以後多注意身體,不要總抽煙喝酒,晚上也不要總在屋子外頭待……媽媽的墳……我會找時間遷出去……您放心,我以後會好好照顧自己,每天按時吃飯按時休息……爸……爸爸。」她含著淚輕輕喚︰「爸,我……走了。」

彬下去,認真地叩首,虔誠地磕了三個頭,額頭貼在冷冷的地板上,淚水狂涌。

彼天明無聲嘆氣,也跪下去磕過頭,手輕輕繞過她顫顫的肩,將她半托半摟地扶起來,不再看那石雕一樣的老者,轉身離開,步伐堅定,沒有一刻的猶豫。

二十余年的親情,卻因血脈的背叛,竟就這樣煙消雲散。

凝著那光潔地板上小小的水痕漣漪,白發老者漸漸再不能挺直曾筆直的腰身。

「你們這一下可滿意了?」

彬在房間角落的中年男女,低著頭,什麼話也不敢說。

驅車離開小鎮,順著公路一路往西南走,車子在不太平坦的山區公路上顛簸了兩個小時後,翠綠到仿似要擰出春水的森林撲面而來。

彼天明慢慢開車。

小北已經睡著了。哭過的眼楮腫得像桃子,蒼白的面頰隨著平緩的呼吸漸漸恢復了幾分血色,微微擰著的眉,緊緊拳在胸上的手,偶爾不能自已地無意識地抽泣,讓他知道,這笨笨的傻傻的固執的執拗的妞兒,真的很累很累了。

任他再怎樣想,卻也想不到,這看似柔柔弱弱的小女人,這看似羞怯怯弱的小女人,心思竟是這般的細膩與義無返顧。

怕深愛著的父親見到自己傷心。

好,從此再也不要見。

知道看似無言的父親其實一直關心著自己。

好,我以後會好好活,快樂地幸福地健健康康地生活下去。

甚至,連毫無血緣更毫無感情的兄嫂的感受,也全盤接受。

好,所有所有的財產我全部放棄,無條件放棄。

……

二十余年構築的世界,決絕地任其轟然崩塌。

從此,我不再是章小北。

從此後,我是章小北。

世人曾趨之若鶩的一切,在這個決絕的女子眼中,竟是恍若無物。

她要的,竟只是親情。

用最最決裂的手段,用最最義無返顧的義無返顧,來成就她心中的親情,來堅守她美麗的夢想。

竟是如此的純粹。

如此的純粹啊。

有些苦惱地揉揉額頭,他在青山翠谷中駕車輕盈駛過,幽如古卷的風景,卻是映不進心中。

第7章(2)

深山幽古,懸崖飛瀑,青山翠谷,沿山間小道循瀑而上,如在畫中。

「如何,很美吧?」笑盈盈地充當地頭上的向導,小北拈拈路邊的野花,卻不舍得摘下其中任何一朵,「如果不是太過偏僻,路又不好走,這里早就成熱門的旅游景點啦!」

「偏僻怎麼了,路不好走怎麼了?開發好了嘛!」張軍笑嘻嘻地勾住齊放的肩,見其不為所動,立刻將自己的大頭再接再厲地壓上去,卻被人冷冷一推,若不是手疾眼快扯住了路旁的樹,只怕真的要與青草遍布野花燦爛的大地來一次親密接觸了。

「哎喲,好狠的心腸!」他受傷地捧住小心口,嚶嚶啜泣。

造作的樣子,簡直慘不忍睹到了極點。

「呵呵,張哥,你這是活該!」小北笑到花枝亂顫。

彼天明和劉藍修則是很有風度,視若無睹地走過他繼續往山上爬。

同他們匯合後,顧天明曾簡單將小北在章家的事告之了三人,要他們說話小心些,免得再勾起小北的傷心事。

可他說的是小心些,卻沒讓這瘋子張如此的……

「不過,放哥,你也真的太不給張哥面子了嘛!」笑夠了,小北湊到舉著數碼相機拍片的齊放身邊,笑眯眯地為某人講情︰「張哥是見你這兩天悶悶不樂的,才不惜犧牲帥哥形象,為放哥你……嗯,彩衣娛親嘛!」

「喂——」一旁的張軍不樂意了,隨手折根青草叼進嘴巴里,懶洋洋地走過來,「小北,我可不是老萊子,他也不是我爹親娘親,你可別弄錯了。」

「什麼老萊子?」齊放瞪他,直覺這不是什麼好話。

「老萊子你都不知道是誰?」張軍大樂,對著小北神秘兮兮地咬耳朵,「我說他是一個假中國人吧,吶,吶,竟然連老萊子都不知道!哦,這要是傳出去,這孩子可怎麼不臉紅——啊啊啊啊啊啊!」

耳朵被人家狠狠一擰,他放聲慘叫,聲震寰宇。

只能慶幸這里景色清幽,四下無人。

所以,隨便他大吼大叫咯。

小北捂著嘴巴偷偷地樂,索性不再管他們,小跑了兩步追上前面的兩個人。

「小北,累不累?」劉藍修笑著遞給她一瓶水。

「不累。」她有些靦腆地接過水,小聲道謝。

「小北,你這可是厚此薄彼咯!」劉藍修拿自己喝的水敲敲她紅撲撲的臉蛋,笑著朝她眨眨眼,「厚此薄彼,明白沒?」

她還是靦腆地笑,沒有說話。

「哥啊。」劉藍修提醒。

「……哦,劉、劉哥。」小北不好意思地喊一聲。

「這才對嘛!」劉藍修打個響指,卻突然听到一聲冷冷的「哼」,便朝著小北努努嘴,笑著眨眨眼,「啊,有人吃醋啦有人不樂意啦!」

小北抬頭順著他示意瞄了眼,立刻紅了臉兒。

劉藍修呵呵笑著,快走兩步,自己先去尋山探秘去了。

小北撓撓頭,慢慢挪近那個靠著樹叼著煙望著遠處瀑布出神的男人,卻不知該說什麼。

想了想,將劉藍修給的那瓶水遞過去。

男人挑眉。

「那個……」她硬著頭皮說,「山上不許吸煙。」

……

男人哼一聲,將根本沒點著的煙朝她示意。

她抿唇一笑,伸手拿下來,反手丟進肩上小背包上吊著的垃圾袋里。

「哇,小北,你環保意識好強哦!」一打一鬧跑過來的張軍朝她比比大拇指,順便搶了她手中的水,擰開仰脖子豪放一飲而盡。

此舉再次惹來兩枚白眼外加一聲不屑的輕哼。

小北卻是笑眯眯地再撓撓頭。

「也不是我什麼環保意識啦!」她紅著臉兒辯解,「實在是被嚇出來的後遺癥。」

「嚇?」齊放從背包再拿出一瓶水遞給她,有些好奇地問︰「誰敢嚇你啊?能嚇出環保意識……不會是上學時的老師吧?」

「是我二伯伯啦!」她笑著接過。

「你二伯伯?」張軍同顧天明若無其事地交換一個眼色,笑嘻嘻地追問︰「什麼時候的事?」

「我初中的時候吧!」被三個人這麼目不轉楮地盯著,小北第N加N次地慣性臉紅,便轉身繼續往山上走,一邊微笑著繼續往下說︰「那年暑假,我二伯伯領著我七哥和小扮還有我來爬山,哦,就是這座山。那時候我七哥快十八啦,對什麼都好奇,他呀,趁著二伯伯不注意的時候,在山下的小店里偷偷買了煙帶上了山來,到了山頂趁著二伯伯畫畫——哦,我二伯伯可是我們這里很有名氣的畫家哦——七哥給了我一塊巧克力要我放哨,他說要嘗嘗對著萬里山河氣吞河山一番。結果我爬山爬得太累太困啦,吃了巧克力就放著哨睡著啦……呵呵,結果被我小扮告了密!我二伯伯很生氣,就把我和七哥丟在山上自己同小扮坐車下山去了。」

「後來呢?」齊放問。

「那時候我才十三歲,十三耶!」有些可憐地垮垮肩,小北現在想起來還是有些後怕,「我和七哥嚇得一晚上沒睡著覺!這山上有狼哦!我們又冷又怕又餓,身邊又沒有人,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兩張臉都哭成花貓啦!後來我爸爸知道了才趕來接我們下了山,從那時候起,我七哥不要說是吸煙,一見煙就會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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