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愛 第2頁

「奉恩謹記公子爺教誨,絕對沒有下一回了。」她向來是說一是一的,說出口的話從不反悔。

「哦,絕對沒有。但不知你拿什麼保證呀,我的小奉恩?」男子放縱地重新襲上身下美人的艷艷紅唇,曖昧地笑起來,「這句話我倒是從沒听你說起過呢,奉恩,真有些新鮮呢!」

「奉恩入府為婢,簽的是五年期。而今五年將屆,想必再過不了幾日,奉恩便會從公子爺眼前消失啦,是以奉恩敢說絕對不會再來打擾公子爺‘休息’的。」音,不高不低;語,不氣不惱;色,不喜不怒;神,不卑不亢。

一切如常,如五年來的每一次針鋒相對時的神色淡然,泰然自若。

「余奉恩!」臥榻上狂傲放縱的男子軀體猛的一僵,而後又是嗤地一聲,「你舍得我給你的大把俸銀?」普天之下,除他之外,怕世間再無如他這般慷慨之主。

「奉恩以為差事不難找的。」銀子再多,又能如何?「相信奉恩手腳俱全,不容易被餓死。」

「那樣最好!」輕紗飛揚,高瘦的男子軀體似風一般地飛掠而出,眨眼間便站在了她的身前。「拿來我看。」音,冷清至極。

素手一遞,奉恩將書折奉上,恭謹地垂首,雙眸一眨不眨地直直瞪著自己的鞋子,一語不發。

「這就叫做‘急件’?」哼聲依然不屑至極,「好啦,奉恩,你可以不用這麼恭敬的,你可以抬頭的。」他上前一步。

「深秋風涼,請公子爺保重貴體。」奉恩面不改色地後移了兩步,不著痕跡地彎腰從腳邊揀起長襟白袍,展開了往前一送,將兩人分隔在白袍的兩側。

「咦,咦,咦?」男子扯起嘴角嘲弄,「奉恩,你真的是奉恩麼?」平日里對他幾乎算是視若無睹的女子呢,今日里卻終于曉得關心一下他了?!

啊,難得呢。

「奴婢自然是奉恩。」她若不是「奉恩」該有多好!「既然公子爺認為船塢之事不用急著處置,那奴婢就先告退了。」將手中展著的長襟白袍復又往地上一扔,她頭也不回地掀開身邊的軟簾,轉身欲走,以免惹人厭煩。

「我何時說過不急著處置的?既然我的好事已然被人不識相地攪了,那索性攪到底好了。」免得等一下又被攪。

「是,全是奴婢的錯,請公子爺責罰。」她不識相?她避之唯恐不及才是。

「責罰?責你什麼?又罰你什麼?打你罵你我能嗎?除了再扣你一個月的俸銀我還能怎樣?」而後再被二總管替她出頭要回去?

哼,這種無聊的把戲他其實早就膩啦。

「公子爺高興就好。」她除了三天兩頭被罰沒的俸銀,身無長物的又有別的可罰麼?

「高興?如果你是主子,你會高興一個自稱‘奴婢’的人背對著你說話麼?」哼哼聲接連不斷,顯然很是不高興的樣子。

「是,奴婢大意了。」她暗嘆一聲,乖乖地轉回身,慢慢地抬首,慢慢地迎上了那一雙總是冷淡又總是含著萬千嘲弄的黑眸。

申天南。

大明朝赫赫有名的江南申氏船塢的當家主子,手握中原造船業半壁江山的精明申公子,以冷眼冷語冷性情縱橫于江南一方的無情——多情申爺。

如今,卻又是如此懶洋洋、氣哼哼地睨著她,睨著她這個無才無德無容無貌更無一切的小小婢子。

上天果會造人。

天之驕子如他,地之爛草似她,一天一地,一主一僕,一尊一卑,果真是絕——對。

對立。

「看夠了沒有啊,小奉恩?」輕佻無所謂的冷淡語調中,偏又似含著一分的不滿,「我能讓你看得目不轉楮?」

「奴婢不敢。」她目不轉楮看的是他身後搖曳生姿的絕色佳人,才不是赤身卻又狂傲不可一世的申姓公子爺。

「深秋風涼,是哪一個要我保重貴體的?」她,為何再也不肯正眼看他!

「啊,奴婢一時忘形。」呀,國色天香,果然是國色天香呢,原來府中的私語的確是貨真價實的呢。「奴婢還未曾給——八夫人是吧?」她不忘殷切地詢問正主兒一聲,「八夫人,奴婢見過八夫人。」

「余奉恩!」真正的正主兒不太開心了。

「呀,公子爺,深秋風涼,請您保重貴體。」搖曳生姿的絕色佳人很是機靈地插進暗潮洶涌的一主一僕之間,身披薄紗的妖嬈玉體蛇般繞上男子的精壯軀體。

「是啊,深秋風涼,請您保重貴體。公子爺還是快快回暖榻休息去吧。」用力地點頭以示附和,余奉恩一步一步地快速後移,手掀軟簾,腳跟一轉便退了出去。

呼,總算全身而退!

「余奉恩,這月的俸銀你休想拿到一文一毫!」有些暴躁地咬牙切齒道,偏在她邁步即將逃出生天時依然不棄不舍地追上了她。

看吧,看吧,到得頭來,她果然還是沒躲過這一句威脅,哦,不,應該是「罰」才對。

嗚,她的二兩白花花的銀子啊。

偷偷地拈一拈剛剛國色天香的佳人悄悄塞來的金釵子,她難得地露齒一笑。呀,一兩有余呢!看來她不用再去找二總管來替她出頭了。畢竟,大人物不是那麼容易請得動的。

因為,誰叫她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婢子,既無權又無勢呢?

唉!

第1章(2)

日已暮,昏黃的天色漸漸暗下,花園石頭徑旁已燃起了盞盞的夜燈。迎著風,她慢慢地走著,少了有人的打擾,她的神情有些愉悅起來,淡淡的笑重新漾上唇畔。

「奉恩,奉恩姑娘。」

前行的步子停住,唇畔的淡淡笑意再次被硬生生納入唇齒間,她轉回身,輕輕拂身一禮︰「見過六夫人。」為什麼,她的命這般的苦?

「奉恩姑娘,你不用多禮的。」嬌柔的細細女音含著深深的濃愁,緊鎖的黛眉描著無盡的哀怨,「公子爺又納了一位八夫人,姑娘曉得了吧。」

「奉恩剛從京師回府來,六夫人知道的。」身為人家的婢子,還是小心一些的比較好。

「姑娘剛才不是去見過公子爺了麼?」這靜風堂,雖然是申天南寵幸侍妾的風月之地,但除了她眼前這看似婢女的不起眼女子,還有誰可以不經申天南的點頭允許而自由出入的?就算是如她這很是受寵的侍妾,沒有經過通報,也從來是不敢擅自進出的啊。

「只是匆匆一瞥,不敢說什麼的。」

「那姑娘一定不知公子爺對這位八夫人的寵愛吧?」濃濃的哀愁愈見濃郁,「她進府來才不過十數日,卻已被公子爺傳進了靜風堂七次之多!」而曾幾何時,這一份寵幸曾是她擁有著的?

「公子爺對諸位夫人都是很好的。」奉恩只含糊地笑一笑,不想被卷進爭風吃醋的閑事中去。

「那也要有賴奉恩姑娘才行啊。」晶瑩溫潤的玉佩悄悄地遞過來,「這是幾月前公子爺從滇南帶回的絕品玉佩,我眼拙,哪里懂得賞玉,放我這里只怕浪費了,便送姑娘把玩罷。」舍,自然是極舍不得的,但為了以後,她只好舍得。

「呀,奉恩可不敢收!」忙側身一避,奉恩瞄也不敢瞄近在眼前的好玉,免得真的眼饞。

「什麼敢不敢的?」六夫人親切地笑道,「我也曉得這不入流的小玩意兒姑娘從不看在眼里。但我剛才好似听到了公子爺又朝姑娘發了火、罰沒了姑娘的俸銀。既然姑娘是為了咱申府才受這等委屈的,那這玉佩權當是奴家替公子爺給姑娘賠不是的罷。」縴縴玉指一遞,硬是將玉佩塞到奉恩躲閃不及的手中,「姑娘,以後還請姑娘在公子爺跟前多替奴家說句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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