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雲記 第6頁

「你還吃,你還吃!」

「我還沒吃飽當然還要吃啊。」得意地笑幾聲,似乎忘了自己的處境,雲遙竟在不自覺間恢復了少年郎逍遙隨性的性子,將手里的山豬腿舉得高高的,「丫頭啊,你如果以後不這樣了,我就將它還你,如何?」

「我怎樣了?!」恨不得將他臉上的囂張笑意給丟到地上狠狠地踩上幾腳,連翹惱道,「我好心救了你性命不說,還讓你住進我的山洞,更拿我自己都舍不得的山豬肉給你吃。你還想要我怎樣?!」

「公平啊——」拉著長長的「啊」音,雲遙听聲辨意,知道這小泵娘真的要惱了,便放下高舉著的手來。還沒開口,手中的肥豬腿便給她一把奪了走,他再笑,「你以後要公平哦!不能再這麼虧待客人了。你們山里人不是都很好客的嗎?」可她呢,這小山里人,是最小氣的那個吧?

「你?客人?哼!」不給他面子地哼一聲,連翹忙將重新奪回來的肥豬腿扔到一旁的籃子中去,「我還沒說你呢,你倒是先說上我的不是了?你算什麼客人啊?有你這樣霸道的客人嗎?佔了我的山洞不說、分了我的被子不說、吃了我的山參不說……卻還在說我不好客?!」左手手指再摳一下緊抓著自己右手手腕的手背,她更惱,「我都說了我不跑了,也不轟你出去啦,你還抓著我做什麼?!」

嗚!他從見到她的那天開始,已經連續抓她幾天幾夜啦,他到底想怎樣?!

「我還是不太敢相信你呢,連翹。」他卻搖頭。

大概是他來她這山洞的第三天吧,她也千保證萬發誓地說她再也不會偷跑,于是他耐不住她總在他耳邊叫啊喊啊的,便一時心軟松了她的手,只暗中探听著她的動靜。這小泵娘倒似是說到做到,在她手自由的大半天中果然是乖乖地待在山洞,待在他的左右,他若要走動她更是順從地充當他的雙眼般地拉著他的手。他便放松了警惕,但他才剛放下不久,這小丫頭便立馬不見了蹤影。

炳,所幸他也料到了這一點。當下,他並不動聲色,過了將近一個時辰,走動時他借著被洞中石頭絆倒在地的機會、就此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地假裝昏死了過去,又過了一個時辰,這小泵娘大約覺得他真是出事了,才匆匆地從藏身之處跑了出來。

如果不是他的隨機應變,這小泵娘如今會藏在哪里?或者他被甩在這陌生的深山老林中,似乎也不一定呢。

笑著將手中的圓潤手腕握得更緊,雲遙順著連翹略略氣急的氣息揉揉她的圓腦瓜。

「我真的不跑了!」在自己的地盤,卻行動處處受制于外人,好氣啊!一動不動地任人將自己的頭發揉成雞窩,連翹忍耐道,「這幾天我都乖乖地在你的身邊吧?我沒再偷溜了吧?你相信我啦!」

突然想起了不久前自己的食言,她圓臉微紅,「那天我是同你鬧著玩的,不是真的啊!」何況他也夠奸詐的了!竟然使用詐死這一招——簡直比山中的狡猾狐狸還狡猾上三分!

「那你剛才呢?」他笑听著她氣呼呼的抱怨,雙腳自在地移動腳步——他住進這小丫頭的地盤也有好些天了,拜他時刻抓著她的手所賜,她到哪里他也只能跟到哪里,是以將這山洞中大致的方位也模清了幾分,即便雙眼依然不能視物,走動起來卻再也不會被地上的石頭絆倒或腦袋又撞上了山壁——當然,如果這小山里人故意整他,他還是會免不了摔上一跤或頭被磕破一塊皮的。但如果那樣能得到這小丫頭幾聲嘲笑似的開心笑聲,他倒也不再怎麼計較。他現在可是寄人籬下呢,還是安分一點比較好。

「我、我剛才怎麼啦?」氣嘟嘟地被他拉著走到石床上坐下,連翹暗自佩服他的好記性。

「你剛才不是又想甩開我偷溜掉?」他將眼對著她,雖明知自己不能視物,卻依然玩笑地眨了下。

「才、才不是!我是去拿山豬肉給你嘗啊……」話雖如此,一點點的心虛卻也從結巴的回答上老實地顯現出來。

「不是準備拎著裝滿山豬肉的籃子溜走?」他湊近她。

「我溜走?我溜到哪里去啊?我的所有家當都在這里哎!」抬起自由的左手,她將他的鬼臉推得老遠,「你離我遠一點啦!我膽子很小的,才不要時刻被你這張嚇人的臉給嚇到!」

「你都瞧了好些天了,還沒瞧習慣嗎?」他偏湊得更近,這幾天來越來越喜歡逗這小寶貝女圭女圭。

「你離我遠一點!」再伸手用力將湊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大鬼臉給推開,連翹明知他看不到卻還是用力地瞪他,「我說過你好幾次了,你去洗把臉又會樣啊?」

這山洞可是她和爹爹費了好大的勁才尋到的好地方呢,山洞地處偏僻,隱在雜樹亂石間且洞口窄小不易被發現,她居住在洞中已有一年,將這山洞模得早已清楚非常。

這山洞分內外兩洞,雖洞口窄小,鑽進洞來,里面卻很是寬敞,外洞有好幾間屋子大小,即便是居住上十數人也不會覺得擁擠。

而這只是這洞的普通之處,它的不同尋常之處在于,從外洞即現在她所住之處再往里走,穿過一條長長的窄通道,便到了內洞,內洞比起外洞,卻是寬深。但這內洞卻不適合居住了,因為它的洞底是好幾池的山泉。

山泉似從地下冒出,有的是淺淺的,淺得不能沒過腳面;有的卻深及一丈,方圓有一間屋子大小。各泉水俱與地齊平,既不外溢,也從不見干涸,當初她和爹爹剛發現時,可是吃了大大的一驚。這泉水甘洌非常,她平日所用的水便是取自此處。

此外,這泉水中最奇異的是竟然有一池天然的溫泉!

溫泉在這塞北寒冷之地,在這長白山內,卻是不少見。但這洞中竟有的溫泉,她卻是從沒听爹爹說起過的。當初她和爹爹發現了這泉水,還欣喜了好長時間。

炳哈,以後洗澡,可是再不用自己抱柴燒水嘍!

當初爹爹曾模著她的大腦袋,笑呵呵地告訴她。

她的沾沾自喜,更是因此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也就是因此,在她的家被熊瞎子搗毀了之後,她也就索性省事地將全部家當都搬來了這個暗藏玄機的山洞,準備就在這里快快樂樂地生活,而不再去費力地重新收拾她的家。

雖然從小到大,除了爹爹和早逝的娘親,她便極少再見到其他同住山中的以打獵為生的其他族人,可是只要一想起自己的洞天福地,她還是會很得意的。

在這個鬼模樣的山外人威脅著住進她的洞中來的時候,她雖有點不樂意,卻還是禁不住地將自己的家在他面前贊了又贊,只盼能听到他的一兩句羨慕的話語。而見他一身一臉的血跡,更是獻寶似的請他去自己向來獨享的溫泉池子中洗一洗。

只是,他很不知好歹地拒絕了。整天還是穿著他的破衣服,頂著一張快不出是本來顏色的鬼臉披頭散發地抓著她的手或在洞中走來走去,或索性對她施了戲法,讓她睡過去,弄不清他到底做了些什麼。

啊,她是不是真的該將她寶貝的山豬肉藏起來比較好,免得他趁著她睡了的時候偷偷地吃掉?

「連翹?連翹?」

連喊了她幾聲,卻听不到她的回答,雲遙笑著循著她的氣息抬起右手準確地捏上她圓圓的臉。

「啊!好痛!你做什麼啊?」正在想將自己的山豬肉藏在哪里好,捏住面頰的可惡手指讓她一下子跳回現實中來,抓下他討厭的手,連翹惱叫,「你干嗎又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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