砌情衣 第3頁

正想著,他卻感覺到有一道探索的視線偷偷地飄了過來,而且一直在他的身後,久久不去。

他回身,靜靜地迎上那視線一一原來是那孩子,他已經睡醒了。

一時間,四目相對,一大一小便這樣靜靜地對望,誰也不說話。

終究,那孩子敵不過他的眼光,移開視線低下頭去,卻意外地尋到了可以果月復的野菜!孩子高興起來,也不管是否有泥,一把拔下野菜便往口中塞去。幾日來,這個孩子日夜追趕黑衣少年,一路上充饑的東西除了偶爾看到的青澀野果,便是這味苦的野菜了。

罷把野菜送到嘴邊,卻一把被奪去,然後塞進手中的,是一塊白白的干餅。那孩子一愣,又抬起頭來,是黑衣少年!

孩子呆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這野菜不能吃。」黑衣少年冷冷地開口,「吃多了會拉肚子。」

「喔。」孩子點頭。知道是知道的,可月復中空空的時候,還能有什麼法子?

「吃餅。雖然硬一些,卻也能填飽肚子。」眼前的孩子反應很是遲鈍。少年不由得眉一皺,不經意間瞧見孩子的右腳踝有些不自然的扭曲。

少年不假思索地在孩子身邊彎來,伸指輕輕一按那紅腫處,「扭了?」

「嘶……」那孩子隨著少年的動作忍不住用力地吸了口氣,「嗯。」

「幾時扭到的?」黑衣少年細看那一大片的淤青。

「嗯,」那孩子想了一刻,還是搖頭,「大約是昨日吧?我不太記得了。」只顧匆匆追趕著少年,哪里會注意到自己的腳是不是扭到了?痛,自然是痛,但幾日來,雙腿早已累得麻木,痛得沒知覺了。

「你忍一忍。」少年細瞧了半晌,將右手住那孩子的傷處一握,左手抬起孩子的右腳。然後一揉一推,只听輕響一聲,已將傷筋推回了原位。那孩子隨之緊縮了縮身子,卻真的一聲不吭。

「好了,你站起來走兩步。」少年拍拍手,立起身。

那孩子依言站起。先用左腳支地,右腳試探性地用腳尖在地上踮了踮,眼一下子瞪圓,將右腳完全平放在地,再前行了兩步,復又跳了幾跳一一「真的不痛了耶!」

孩子朝黑衣少年感激地輕輕一笑,再低頭瞅著手中的白餅,看了又看,卻總舍不得送進口中。

「要吃便快一些,不要發呆阻礙我的行程。」少年不再看那孩子,自顧自地仰頭清嘯一聲。

不多吋,那匹黑壯的高頭駿馬已飛奔至黑衣少年身前,輕輕嘶鳴。

少年將馬鞍套上黑馬。拎起地上的小包袱飛身上馬,然後冷冷地說︰「你若想跟隨我,便要幫我牽馬。」語畢,再不理會呆掉的孩子。縱馬前行。

孩子望了望手中緊握的白餅,再看一看又已遠去的黑衣少年,忽地清醒過來,飛快地追趕上黑馬,將韁繩用力地握在掌中,邁開步子急忙向前走去。

朝陽升起,蔓延群山間的霧慢慢地消去了。那蜿蜒的山問小徑上,一雙背影漸漸地失了蹤跡……

第二章

華山自古多險峰,游者眾多。而來此比武、一較高下的江湖中人,更是數不勝數。

十年一屆的華山論劍,如今已是當今武林中最盛大、最隆重的武術盛會,勝者自然名利雙收;敗者則回頭繼續埋頭苦練,希望下一回重登論劍之台再爭個江湖第一。

八月中秋將至,十年一屆的江湖比武盛會又將拉開帷幕。華山上下,到處人山人海,看熱鬧者有之,心懷壯志者更是無數。

"哎,快走啊!蓮花台那里今天有比武哦!」

「笨!蓮花台只是第三流的比武啦,看也要去看登仙台的比武!」

「喂!你剛才說什麼?蓮花台只是第三流的比武?老子昨日剛在那里勇奪了個江湖第七排名!你有種再講一遍!找死是不是?」

「第七?哈哈,老兄,別讓人笑掉大牙了!你可知昨日在登仙台勇奪武林第三的高手是哪一位嗎?說出來嚇破你的狗膽!那可是我的義兄伍壕!」

「伍壕?喲,好響亮的名字啊,只可惜咱們是听也沒听過!不知是何方高人呀?」

「大膽!竟敢如此放肆!吃我一劍!」

「哈,打就打!我堂堂武林第七豈會怕你不成!」

頓時,刀劍相擊、塵土飛揚……

薄唇不屑地微微一撇,不想這無聊的斗毆污染了自己的雙眼。黑衣少年身形一轉,朝著上山的小徑行去。而他的身後,緊跟著一個矮矮瘦瘦的孩童,一樣的黑衣打扮,一樣用布繩攏住肩背的散發,一樣的沉靜無聲。

少年的步子不緊不慢,走得很從容。他從未到過這天下的名山,但這華山上的美景在來此的途中,卻已听別人贊嘆過百回。如今親自觀賞一番,看來也不過如此。

但他身後的孩子可不是這樣想的,一雙眼睜得圓圓的,還骨碌碌牆亂滾,一眨不眨地看著美景。山如此的高,谷這般的深,上有藍天白雲,下有青松翠柏,天地景致互相映襯。天啊,實在是太美了!不知不覺間,孩童的步子開始慢了幾分。

「你要是貪看這景色,便留在山下,還跟著我做什麼?」少年突然頓住身形,雙手抱胸皺起濃眉,回首冷冷地一喝。

「啊!」那孩子猛然間醒悟過來,忙急急地快跑幾步,一口氣奔到他的身後,氣喘吁吁地躬身,「對……對不起!」我……」

「若只是想瞧這山景,就不必跟著我了!」少年猛一甩手疾步往前,不再理會那孩子。他平生最煩的就是被拖累。

「我不看了,我不看了!」那孩子高聲叫喊著飛快地跑,只想追上前面突然加快腳步的黑衣少年,「等等我!請等一等,等……」

「大膽!此處不準大聲喧嘩!」突然,從山道的拐角處躍出兩人。這兩個人身穿白衣、手拎利劍,一下子擋住了上山的路,那兩把劍則危險地攔在了黑衣少年的眼前。

「兩個毛孩子!」兩人之中較年長的一個問道,「爾等可知此處乃是禁地?小小年紀竟然敢在此喧嘩!你們的爹娘或師父師兄呢?他們可有名號?若是不入流的無名宵小,還是快快滾下山去吧,免得等會兒嚇破了膽子哭著喊大人!」

此時,落在後面的那孩子也追了上來。見此情景,孩子悄悄地停在那黑衣少年身後,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聞言,黑衣少年懶懶地抬起眼,漫不經心地瞥了兩人一眼,覺得眼前的白色實在太過刺目,便轉回身去笑問身後的孩童︰「你爹娘呢?」

那孩子愣了一愣,不知少年為什麼這樣問,但馬上回答︰「我不知道。」自有記憶開始,便一直跟隨著一名老乞丐,也從未听老人家提起過自己是否還有父母在世,「我是在乞丐窩里長大的。」遇見黑衣少年之前,自己甚至從未離開過那小鎮。

「那你師父呢?」黑衣少年繼續追問。這也是他與孩子同行以來,第一次開口詢問孩子的身世。

「我一個小叫化子,哪里來的什麼師父?」孩子樂了,「就算有一位養我長大的老人家,可他也去世兩年多啦!」那位老人家過世之後,自己就一直孤身一人生活。

「哦?那你可還有什麼親人一一例如師兄之類的?」黑衣少年嘲諷地回首看了那兩人一眼。

「哪來的師兄呀?」那孩子忍不住炳哈大笑,「除了你,這世上我再沒有一個認識的人啦!」而眼前的黑衣少年也不能算是認識,自己只是厚著臉皮硬跟著他而已,至今仍不知這黑衣少年的姓名呢,更不用說少年的來歷,可是這兩個萍水相逢、互不相識的人,卻已經朝夕相處了一月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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