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愛Ⅰ 第5頁

可一切,在她和武伯終于欣慰情況漸好的時刻,武伯,也……遭遇了不測!

她好似一個木偶,呆呆地看著二十三歲的自己,被阿敖撲倒在鋪落碎石的地上,就在電閃雷鳴、滂沱大雨下的武家花園里,就在武伯被入宅搶劫的匪徒殺害的地方,悲憤至極、哀慟至極的武司敖瘋狂地強暴著渾身是傷的自己……

「為什麼死的不是你!為什麼武伯替你擋下了致命的一擊?為什麼你不去替武伯擋一擋?為什麼呀!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失去爺爺,為什麼當時你沒有伸手扶住摔倒在你腳下的爺爺!為什麼?如果不是你那麼冷血,我不會失去爺爺;如果不是你那麼自私,只顧自己活命,我也不會失去武伯,武伯又怎麼會死?你知不知道,武伯是我惟一的親人了。他是我惟一的親人了!可現在他也離開走了,他同爺爺一樣,也離我遠走了!為什麼死的不是你——」

二十三歲的她,仰躺在大雨中,身上的刺痛早已麻木,令她不能忍住撕心劇痛的,是阿敖的誤解,是阿敖的不信任。

她終于有些明白,為什麼自武爺爺過世後的這兩年來,阿敖始終對自己又冷又恨,原本貼心的摯愛伴侶早已煙消雲散,她和他的心再也不能貼近,再也不會無話不談,惟一的接觸,是他深夜隨時襲來的狂猛縱欲,是他冰冷而又陌生的眼神。

原來,武爺爺的死,早已被阿敖加罪到自己身上了啊。

「你笑?!你竟然還在笑?你不是最愛我的嗎?你不是也視爺爺、武伯為親人的嗎?難道這一切全是假的?!你根本不愛我!你根本不愛我們武家!你愛的是什麼?是我們武家的財產,是星亞股份?你跟外頭那些武家吸血鬼一樣的心思,是不是?是不是?!」

她想張唇辯駁,卻在看到他陰狠的眼楮時,說不出一字一語。

「你說啊!你怎麼不說話?這次是不是你又因為恨武伯在我心中的分量比你重,所以你才自私地躲在一旁,所以你才冷血地袖手旁觀,所以你眼睜睜看他被殺!對不對?對不對?!」狂亂扭曲的臉龐上,是刻骨的懷疑及仇恨!

她雙手抱住自己,好似也陷在了那瓢潑大雨的夢魘里,渾身抖成一團,麻木地看著自己被最愛的人傷害,被熟悉卻又陌生的阿敖用無情的言語刺得渾身是傷……

她是覺得好笑啊,十二年的朝夕相處,十二年的相伴成長,十二年的同甘苦,竟……抵不過武司敖內心的那顆種子——那顆不信任的種子!

十二年吶,她為了他,不再會笑,不再擁有屬于自己的喜怒哀樂;除了他,她不認識府外的任何一個人,甚至沒有一個朋友!

他有武爺爺,有武伯;可她,擁有誰?

她不要再夢下去!不要!誰來救救她?將她拖離這可怕的夢境?

她想呼喊,卻擠不出一絲聲響;她想逃離,卻移不動被夢中泥淖陷住的沉重軀體;她只能呆呆地僵在那里,靜靜地看著一切重復上演。阿敖封閉了武家老宅,拖她一起搬入市中心管制森嚴的大廈;阿敖怕她也離他而去,將她所有花用牢牢控制了起來。武爺爺遺囑中贈送于她的一切房產珠寶古玩被他重新收了回去。她好似一名囚犯,被死禁在那大廈的頂層。

她想過死,想過逃離,想過放棄,可她卻咬牙承受了阿敖強加給她的一切,因為,她愛他。

「阿潮,阿敖只剩你一個親人了,你要陪著他啊,永遠陪著他,絕不能離開他。我會感、感激你,老太爺也會感激你,武氏所、所有的先人也會、會感激你。你一定要陪在他身邊,一輩子!」當她撲過去想替年邁的武伯遮擋那瘋狂的暴打時,武伯卻拼了命地將她護在身後,只求小少爺陰暗的生命里還能留有一絲陽光……

可,在陽光的背後,誰又是她的陽光?她還擁有誰?

——***※***——

緊閉的房門一下子被人猛力踢開,巨大的聲響在這沉寂的夜里是那般的震撼,驚醒了拼命逃離惡魔追襲的她。她一下子跳坐起身,心在狂亂地激跳,滿身滿臉的冷汗涔涔而落。

啪——

刺目的白光立刻充滿原本漆黑的空間,她努力控制急促的喘息,懊惱地閉緊雙眸,將死白的臉藏進曲起的雙膝間。她不想被阿敖撞到這脆弱的一刻,可又在心底暗暗慶幸他再一次地將她扯離了可怕的夢境,雖然,永遠是用這暴力的極端手段……

武司敖皺眉凝視著床上那個蜷曲的無助身影,心里不期然地又被酸澀佔滿。為什麼她總在做著同一個噩夢?難道在武府的時光那麼讓她覺得厭惡?!

沉下俊臉,大步跨到床前,俯首瞪視,「你就不能讓我安靜一刻嗎?鬼叫!不停地鬼叫什麼?」不講自己在這房間偷裝了竊听器,楚雁潮的一切動靜全會一絲不落地傳入自己房中,听入自己耳中。

「對、對不起,我不知會吵到你。」悶悶地從膝間擠出失落的話語,她不自覺地咬緊下唇。這房間的隔音效果很好啊,怎會又吵到阿敖?難道自己在夢中又拼命地放聲尖叫了?

「不是因為我沒有滿足你,所以故意報復吵我?」垂在身側的大掌握了又握,終于有些遲疑地撫上那細瘦的脖頸,又是一手冰冷的濕意與顫抖。他眉蹙得更緊。

「阿敖,你非要這麼講才開心?!」楚雁潮早已對這一類的譏諷刺傷習以為常,痛覺神經已麻木了。罷了,他想怎樣便怎樣好了。自七年前武伯遇襲身之後,他們兩個便已形如陌路,再也尋不回那年少時的親情。所剩的,僅是一條阻絕了兩人心靈的長長冷痕。

「對啊,我開心。」冷唇一撇,利眸黯然地轉向旁處,不想泄露眸光中所包含的復雜情感。

沉默一時籠在房間的四際,床上床下的兩人各懷著不同心思,卻又是同樣的心酸苦澀。

「算了,我要睡了。」背對他躺回床上,拉起被單罩緊自己,楚雁潮無力再講些什麼。其實,一句話也講不出,兩人之間,除了互相的刺傷,早已無話可談。

動一動唇角,不贊同地瞅著床單下的女人,武司敖不滿她穿著被冷汗浸濕的睡衫,竟不知換一件干爽的。伸手將她扯抱入懷,冷冷道︰「我還有事要問你,誰準你睡了?」轉身抱著她步向浴室。

「問什麼?」不明白他的喜怒無常,也無力去明白。

武司敖卻不理她,徑自跨進浴室,將她放到一旁,彎腰向寬大的浴白灌注熱水。

楚雁潮低嘆一聲,隨便地曲坐在浴室的角落,雙手環胸。難道他還戲弄自己戲弄得不夠嗎?憶起不久前他在浴室逼迫自己不停取悅他的無奈,無聲地嘆息連連。

放好水,武司敖又跨向她,大掌三兩下扯掉她身上的睡衣,不發一語地將她放入那濕熱的池水中。隨後自己月兌掉衣物也坐了進去,從背後緊緊擁住她,將復雜的黑眸流光掩進她柔軟的肩窩。

唉,又來了!

他總是這樣對她!若即若離,忽冷忽熱,前一刻對她冷嘲熱諷,緊接著又對她關愛有加,熱情如火的最後,又是無情地將她推開——好似有一根細細的絲弦連系在他們之間,總在松了的時刻忽而緊繃,繃到最極限又驀地松離,緊緊松松,卻永不會斷。無力的感覺,日復一日,偏又無法拋棄。

她無聲地輕嘆一聲,放任自己放松地靠入背後寬闊的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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