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玉緣 第13頁

笑語喧嘩、彩花炫目的包圍下,她所獨處的這一角小天地,顯得是恁地孤單。

依舊低垂著頭,倚著膝,對不時襲過身畔的歡聲笑語听而不聞,一顆心,依舊盡陷在突如奇來的深深震撼里。

「唉,要是這全都是我一個人的胡思亂想該多好!」她咬唇喃喃自語,「大伙兒怎全這樣猜測嘛!」用手重擊一旁的山石,十分抱憾,「就知道大公子突然對我好的背後,有——」有什麼,卻只嘆一口氣,沒講出來。

她不笨。平日雖少言訥語、不喜與人交往,只默默地做著自己該做的分內事,可看似單純的簡單性子背後,卻偏有著一雙能洞察人心的眸子。

——用心觀人心。

這是她的爺爺從小便告訴她的。

而她,也正是如此做的。

從小她便生長于遠離繁華之地的偏遠山村,村人淳樸厚實的性子,單純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讓他們生活得與世無爭,卻又快樂滿足。

從不用花費心思去猜測鄰人的好壞,只要開開心心依著自己的喜好過日子便好——十多年的山村生活,練就了她的與世無爭、她的少言內向、她的耿直,也漸漸使她變得懶散,不想花費什麼多余的力氣去多看一眼身旁的事物。

「管別人作什麼?只要我過得快樂就行了嘛。」或許有一點點自私,但這已成本性,難改了。

即使為生活所迫,為自己喜好所縛,她離開熱愛的家遠至這繁華的京城,一切,依舊未變。

「我也與人交往啊。」甚至身旁也聚集了一群好伙伴,與誰都能融洽相處。可心,卻依舊排除在外,冷冷淡淡的,懶得去接觸他人的內心深處。

「只要管理好自己就行了。我才不要去理會旁人的嘰嘰喳喳,與其同旁人一起說長道短、浪費光陰,倒不如多學一些雕玉技法。」懶散的性子,從沒有一點興趣加入到其他人的娛樂中去。

「可是——唉!」無力地嘆一口氣,她微惱地咬咬下唇,伸手無意識地模模頭。一顆心,只思慮著席間大伙兒的笑鬧,根本沒注意到身後再也無襲來的寒風,沒看到一左一右悄悄坐于她身後的兩人。

「好無力。」她復再模模頭,晃晃有些酸麻的雙腿,甩甩手,將記憶中始終披在身上的棉布斗蓬更裹緊身子,無視身外諸物,繼續苦思瞑想,努力轉動有些生銹的腦筋。

「讓我調入清玉樓,好,我服從,我沒說什麼反對之詞吧?」豎起手指一條條細訴,「讓我只負責那麼十數件的玉雕,行,我說什麼了沒有?」

她自動搖搖頭,繼續數手指頭,「讓我住如同千金小姐般的臥房,邀我賞玉,請我共品香茗,送我這貴重的衫子,就連用飯會考慮到我的小小口味——我全接受了耶!」

數完左手的指頭,又張開右手,一一細數,「拿我不當僕人,放下主子身架教我雕玉,關心我的生活,限制我這、不準我那——我也沒說什麼啊!」

眯起杏眸,她皺眉,連同稍胖的圓臉全擠成了一團,好似生吞了一枚苦瓜,她努力地想啊想,「我已經丟掉了我的小小傲氣,全都順他——這日子便這樣過下去,難道不好嗎?」何苦非要一心挑明?

她說了嘛,她不笨,只是有一些些遲鈍而已。其實在她心里,早已隱隱約約地明白了一些事,知曉了一點點大公子若無似有的情意。

可懶散慣了的性子,根本懶得去費心思改變現狀,去好好想一想未來可能發生的事情。

她很是滿意當下的生活,才不想改變。

一切,隨它去該有多好。

「唉,何必非要急急將話挑明了呢?」她輕嘆,自從那位聶二少開始三五不時地登門打擾、套近乎開始,她就感到一些頭疼了。

現在,無聊的大伙兒又開始好奇地探頭探腦,以後的平靜日子,怕來得難了。

「連他還沒急著點破什麼,菊花他們著什麼急?」要她說,大家兩眼全閉著,繼續過原先的日子,最好不過。

就這樣稀里糊涂過下去啦!她又不用費腦筋。

「你怎知他不著急?」輕柔的問語低醇細暖,似有若無地從她心底涌上來。

「我就知道!」有些大聲地反駁那問語,惱自己的心竟開始為那個「他」辯解。

「哦?說來听听。」她的心似乎一分為二,一半屬于自己這一方,一半竟跑到了另二邊,叛國援敵。

「哪——」她從輕暖的披風里探出小小的手掌,又開始數手指頭,「他若著急,怎從不對我明說?」惡心地吐一吐舌,驚訝自己竟講出這樣羞人的話語來,忙忙更改口誤,「再說了,他若真對我有意思,就應該對我關心備至、溫柔有加才是!」

「他難道對你還不夠關心、溫柔?」醇醇的,好似桂花釀,引她忍不住開始迷醉,一吐內心。

「溫柔?他整日不是對我爆爆大吼,就是橫挑鼻子豎挑眼。外面怎麼評價他的?沉穩儒雅!可他在罵我的時候,他穩在何處,又雅在何方?」委屈地扁扁紅唇,為自己抱屈不已。

「你難道不能從另一面想,他為什麼在外面斯文儒雅,堪稱完美典範,偏獨獨在面對你時,卻氣質盡失?」若是有血海深仇倒也罷了,若沒有,該如何解釋呢?傻瓜!

「因為他也不知到底該怎麼處置他的情緒嘛!」嘟噥幾聲,不太情願地擠出答案,「再來,他是想讓——呃,想讓我認識他的廬山真面目啦!」嗚嗚,可她不太感到榮幸耶!她又不是賤,整日想找罵挨。

「那你還抱怨什麼?」笨蛋!

「因為我並不想擁有這種榮幸啦!」她一分為二的心中間似乎隔了一堵厚厚的牆,令兩瓣心無法勾通,一方想的是什麼,還得講出來,另一方才會明白。

「為什麼?!」問語有些不穩,好似被披頭蓋臉地澆了一桶冷水。

「笨吼」她拍一下腦袋瓜子,惱它,「他是誰?京城聶府的大當家、大公子、龍頭老大哎!不說相貌、家世,單單他的人品,是多麼完美的一個絕世珍品!」那不是一個可以交付真心的好人選啦!

「那你就更不應該抱怨,而是緊抓到手才對。」既然是絕世珍品;那便意味著虎視眈眈的人絕非少數,她能僥幸獲得,應備加珍稀才對。

「可就因為他太絕世了,我才要不起啊。」別說外界怎樣眼紅地編排她麻雀變鳳凰,單從他這個人來講,便不會太過簡單地相約幸福。

試想,一個幾乎完美得近乎極至的人,自身要求一定極高極嚴,相對的,對別人的要求也是極嚴極高的。同這樣的一個人在一起,會付出太多太多的辛勞,而所能獲取的結果,更不是很容易地能讓人滿意——以失敗告終的可能性極大。

沉默無語。

「唉——」她再次開始無力地長嘆。

「給他一個機會。」

「什麼?」

「你不去試一試,怎能預料到結果?若喜歡一個人,就應努力去適應他、包容他。」低醇依舊,卻悄悄消除了她的消沉,「去試著了解他,幫他,畢竟他也是第一次面對這種陌生的情驚,他毫無經驗,也一無所知啊!你莫忘了,在他成熟的外表下,他也不過是一個年僅十九的少年男子而已。」同樣的,在情感面前,他也是一個新生兒。

「所以,他才不能、也不會控制自己的情緒。」點點頭,阿濤確定暫時忘掉那個龍頭老大的惡行。

「那你呢?」

「我?」

「對啊,你既然已知曉了他對你的情意,你呢?到底是怎樣對待他的?」一直用遲鈍的幌子,遮掩她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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