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莓的男朋友們 第13頁

這天,他又去了教會。木工工人已經裝潢完畢,只剩下修整等較簡單的工作,禮拜堂因此十分安靜。他習慣性地走向屋後的玻璃屋。只要是晴朗的下午,他總覺得在那里彈琴是種享受。

掀開琴蓋,太陽光透過玻璃在黑色的鋼琴上折射出一種流麗的色彩。他的琴聲也如陽光般流淌,在寂靜的下午徜徉、奔放……

一連幾曲,末帆沉浸在悠揚樂聲的怡然感覺中。在某段音符中他忽然抬起頭,透過玻璃窗看見遠處三樓的陽台上,正安靜地站在那里听他彈琴。陽光將她的長發瓖上了」圈光圈,優美的琴音使她的神情變得溫柔。她是如此的美麗,有如畫中值得永遠留藏的記憶。

末帆倏地手指打了結,琴音在他手下戛然而止。突然中斷的琴聲,使得從悠然沉醉中醒來,看見末帆已蓋上琴蓋走出玻璃屋,正仰頭朝她微笑。

秋陽戀戀的十月,那溫和的陽光照在他明亮的臉龐上,他爽朗的笑容、高大的身軀,仿佛足以逼走陽光……

不由得在心里贊嘆一聲。再凝眸,他卻已經不見蹤跡。

罷了罷了。一時的喜悅像被人拎了盆水當頭澆下,蕩然無存。遇上末帆這樣的男人,她真是沒轍了。自從上次從南投回來,她幾乎每天都在等待他出現在PUB門前,然而每天凌晨一點,她也總是失望地關上PUB的門,邊咒邊怨邊又想著他,上樓回到自己的住處。

端儷所謂愛情的曖昧期,交心試探期,熱戀期,毀滅期,她正徘徊在一二期之間的夾縫,跳不過第三期去,不過也許根本不用跳,直接在跳過去的過程中不小心就摔死了也說不定。

以往她在男人身上學到的經驗與手腕,似乎對末帆來說都不適用。她幾乎找不到任何一個方法好對待他。想她英名一世,沒想到竟栽在這麼一個教會大男孩的手里。

啪啪地趿著拖鞋,索然地關上陽台門,走回她窩居的小客廳。還沒坐下,她的門鈴就響了。

「誰呀?」略略不耐煩的聲音在屋中揚起。她的心情夠不好了,還有人來吵。

沒好氣地拉開了門,屋外站著的人卻足以令瞠目結舌。她怔怔地瞪著那雙開朗明亮的眼楮。

「我想上來跟你說一句話。」他微微一笑。雖然依然分不清楚是沖動,還是他仔細思考後的結論,當他在樓下看到,他腦子里就只有一個決定,他一定要上來跟她說這句話。

瞪著他,好像一時失去了說話的能力,但她的脈搏卻是加速反應,跳得飛快。

他靜靜看著她,認真的態度有如在說一件攸關全人民的國家大事。他正正經經地說︰「我想我愛上你了。」

錯愕地張開了嘴。她沒想到他那麼正經的神情,說出來的竟是這樣一句話。她完全沒預料到,也一時無法反應過來……

她只是愣愣地瞅著他,怔忡地,一直到末帆都緊張起來,是不是自己直截了當的表白嚇到她了?

然而看見末帆憂慮等待的神色,臉上的肌肉忽地放松了,一朵好美好美的笑靨霎時攀上她的臉龐。她什麼也沒說,只是快樂地把雙臂纏上他的頸,甜甜蜜蜜地給了他一個響亮的吻!

「你這個笨蛋!」嚷著,調皮地用手指彈了彈他那高挺的鼻子。「我等你這句話等了多久你知不知道!」

他的心隨著她奔放,他笑著收緊手臂,在她額上輕啄一下,幽默地說︰「我總不能太沖動吧!我媽老提醒我別做了你這千年老妖的犧牲品。」

「你把我當成毒蜘蛛黑寡婦啊!」氣不過地大叫。

「差不多,否則怎麼有能耐把我迷得昏頭轉向?」他微笑道,溫柔而細膩地吻上了她的唇。

末帆後來最常對效的解釋,就是他為什麼拖了那麼久才去找她,而對他的答案也總是不滿意。他太重感覺的習性。大概是兩人最無法妥協的異議了。

除此之外,兩人的相處是十分甜蜜的。所謂愛情的熱戀期,就是情人眼中只看得見彼此,就算有再大的砂粒也順手揮過,不當一回事。

末帆變得常到的PUB,坐在吧台前要一杯Whiskey,邊跟端儷聊天,邊用掩不住情意的眼光看著小蜜蜂似的忙前忙後。終于有個空檔,旋回到他身邊,他會遞上一杯早準備好的檸檬水,然後呵護她。

「別累壞了。」他溫柔地說。

白天,他帶著相機開他的車到處去捕捉靈感,總是陪著他,他的鏡頭掠過花草景物,也總是停留在她身上。于是,忘記了好山好水,放棄了古跡奇屋,最後沖洗出來的照片都是。燦笑的、扮鬼臉的,或站、或坐,穿牛仔褲、穿短裙的……完整紀錄各種姿態的。

翻著照片,不由得開玩笑︰「你的攝影展都放我的照片好了。」

末帆卻當了真。「好啊。下個月底在紐約的攝影展,我就把這些照片整理一下擺上去。」

听見,心里又感動又驕傲,跑過去甜蜜地吻他。有個才華洋溢的男朋友,就有這種附加價值。

極眷戀與末帆在一起的感覺,他溫柔、體貼,在他身邊,有種很溫馨的幸福感。她已經很久沒試過這樣,無關愛情的爭戰,只是很單純地把心交給一個人,而且相信他。

末帆則有他藝術家的脾氣。看似什麼事都不在乎,然而只要他專注的事,就會變成他生活的全部,攝影如此,愛情也如此。

他們的愛情熱戀期應該可以延續很久,一年兩年都不是問題,不過也許他們一開始就沒照著什麼曖昧試探期之類的規矩來,以致于事情的變化總令人有些措手不及……

這天,與末帆吃完中飯回到她的小窩居,習慣性地按下電話答錄機,機器里傳出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

「曹小姐,我是房東啦。呃,我們的租約好像這個月底到了哦。呃,是問你想不想續租啦……」

房東先生話講得太慢,答錄機時間到就被切掉了。

听起來像是無關緊要的詢問罷了,然而言語中似乎又不完全是那麼一回事……狐疑地,立刻拿起電話撥給房東。

「我是想,如果你不想續租,我就收回來啦……」

丙然有異!這才是房東先生打電話來的目的。

急急說︰「我當然要租!雖然一年續一次約,但當初不是說好,基本上你會租我五年?」

房東先生也不是惡人,當下期期艾艾地︰「不是啦不是啦,我也不是說不租給你……」

「那就好了。」斬釘截鐵地。「反正我要租下去。」

「喔。」房東先生的聲音听來有點為難。「這樣啊……」

「是不是有別人用更高的價錢跟你租?」索性直截了當地問。

「嗯,這個……」

「你做人可要守信用!」火氣一下子竄起來。「說話要算話,不可以反悔的!」

「沒有沒有,我也沒那個意思。」房東先生听發了火,一嚇之下什麼都說了。「我也是這麼跟她們說的嘛,怎麼可以對不對?我跟你有口頭上的約定……」

「‘她們’,是誰?」忽然問。

房東先生沒料到事情的嚴重性,老實說︰「就是你樓下教會的幾位太太……」

太太?老是跟她吵架的那幾位歐巴桑?真是太過分了,火大地摔了電話,立刻就要沖下樓去罵人!

末帆一下子把她抓了回來。「你吵什麼,那是我媽耶!」

什麼?當下傻了眼。

的電話是擴音式的,所以她與房東先生說了什麼末帆在一旁都听見了。

「我好像最近听我老媽提起過。」末帆皺眉。「要想辦法把你的PUB租下來之類的。」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