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拐了誰? 第11頁

「高傲?」以淮哼了一聲,大口咬著漢堡。

「看來我在你們眼中,像是個很討人厭的家伙。」

「說實話,我曾經很討厭你……唔,也許到現在還有點討厭。」語瞳朗朗一笑,回憶起那回在廣告公司的初見面。

「畢竟哪有人像你這樣的,第一次見面,對陌生人那麼傲、那麼不屑,看不起人的樣子。」

「那是因為我不喜歡殷瑋蘭。」以淮靜靜看她一眼。

「你來幫殷瑋蘭拿東西,我以為你是她的爪牙、得力助手什麼的,連帶一起討厭上了。」

「好吧,就算你解釋得通,可是你又為什麼整我,要我幫蘭倩拍廣告?」既然要算總帳,索性統統搬出來,有什麼芥蒂一次解決。

「我說過不是整你。」他看了語瞳一眼,微泛著笑意的唇角,令人迷眩。

「你很美,真的很美,美得生動,美得有味道,說實話,我很少見過像你這麼特別的女人,不推薦你推薦誰?」

語瞳的臉緋紅了!他這麼肆無忌憚、毫無掩飾的贊美,教她無言以對,心卻飛揚上雲端了。

她喃喃地說︰「你對每個女孩子都這麼說的嗎?」

「當然不是。」以淮笑了,月兌掉鞋子卷起褲管,讓腳趾在水中晃蕩,一副悠閑自在的樣子。「如果我能對女孩說這類的話,只怕也不會留給人高傲嘲諷的印象了。不過說真的,你為什麼不干脆留在媒體當廣告明星?」

語瞳看他玩水玩得開心,也學他月兌了涼鞋。溪水又冰又涼,好舒服!可是語瞳卻微微蹙眉︰

「我才不要!我寧願待在IMP當企劃。」

「為什麼?」他的眼光洞悉而嚴肅。「我不覺得這是個多有趣的工作。難不成這是你夢想的生活?」

如此說法似乎太嚴肅了些,語瞳聳聳肩。

「其實除了殷瑋蘭可惡了點外,也沒什麼不好,還頗有成就感的。這年頭生活不能太挑剔啦!」語瞳笑著,頑皮地濺起了溪水。「哪像你這麼正經八百的。那你說好了,你想要什麼樣的生活?」

他赤腳走進小溪的清淺水流中,陽光透過樹枝灑在他身上,霎時他的眼光似乎柔和了下來。

「我曾經去過一個地方,是個小島,在美國東南角,巴哈馬群島的其中之一,叫伊露瑟拉。」

他慢慢說,聲音帶著夢般的真誠——

「伊露瑟拉是希臘文,意思是「自由之島」,特產是鳳梨。那里接受文明卻未被文明污染,藍天,綠樹,白雲,沒有商場的壓力,悠閑緩慢,而且……自由自在。」

他撈起一片水中飄浮的野花瓣,將它拿回來給語瞳,笑了笑。

「我想要的生活,就是住在那樣的島上,沒有那麼多的家族糾紛和企業競爭,安閑幽靜地跟澄淨的溪水青山為伍。」

語瞳怔怔看著那片伴著水珠的花瓣,似乎也被帶進以淮的夢中了,她喃喃重復著︰

「伊露瑟拉……好美的名字。」

他回到大石頭上,縮起了腳,似乎想把腳曬干。

「如果有機會的話,去看看那個島,你會喜歡上它的。」

「我會去的。」語瞳朝他一笑。

「也許……。」以淮忽然頓了頓,調離了視線。「你跟慕淮結婚的時候,可以去那里渡蜜月。」

語瞳怪怪地看他一眼,一個字一個字清晰地說︰

「我沒說過要嫁殷慕淮。」

「為什麼?」以淮已成習慣的譏嘲再度浮現唇角。

「如果你嫁給慕淮,就是我的大嫂,那你可能就會是全殷家我最喜歡或者唯一可以聊天的人了。要是你不嫁他,我怎麼辦?」

語瞳不去猜測他話中強烈的揶揄是何因,只是忍不住問︰

「你不喜歡殷家的人?可是你也姓殷。」

「上一代的恩怨,加諸在我們這一輩身上,我不理似乎都不行。」以淮的目光中又出現那種陰郁。「別說我,只怕是他們不認我是殷家人。」

語瞳的心微微一動!

她的家庭是單純的,無法體會復雜家庭關系之下的子女是何種心境;可是她想像得到,那些復雜的情況一定不是任何一個人在成長過程中願意承受的。

語瞳不問,但以淮似乎很有情緒說。他雙手抱膝,用著平淡的語氣,像在說別人的故事般緩緩開口︰

「我母親認識我父親的時候,他已經結婚了,于是我母親注定成為一個悲劇。更糟糕的是,她生下了我,還不巧讓我父親的妻子知道了,她無論如何都容不下我們,我父親又一直不願意離婚,我母親一氣之下,帶我去了法國。」

他的眼光凝注在小溪里的一個點,回憶像水,潺潺流淌——

「我母親去法國並非有什麼好的工作,只不過在一個華僑家中當女佣。但她的個性很倔,寧願辛苦地獨自把我帶大,也不肯跟我父親再有什麼關連。就這樣,我在法國念書,長大。」

太感傷的故事,語瞳的喉嚨似乎有東西梗著,開不了口,插不了話。

「五年前,我母親因為癌癥過世。喪禮上,我見到我父親。我不知道他是怎麼找到我的,但是他來了,而且老淚縱橫。他將沒有辦法補償我母親的,全部給了我。去年,我父親過世,遺囑里有我的名字,你可以想見,當我回到台北,幾乎是一個陌生人,卻要瓜分殷家的財產——我想,不管是殷家的任何一個人,都不會喜歡我的吧。」

語瞳長長嘆了口氣!

是的,上一代的錯誤,形成這一輩的負擔——那些流言的來處、慕淮對以淮的敵意、以淮嘲諷疏離的個性,似乎全找到了解答。

她終于知道在以淮嘲諷、冷酷豎起的高牆里,也只不過是個敏感的、無奈的、被束縛而渴望悠游自在的簡單男人。

發現這樣的以淮,讓語瞳的心不由得悸動起來,在她內心的某個部分是十分柔軟踫觸不得的,而以淮似乎打攪了那一部分。

「你怎麼了?」

以淮定定地看她,不解地鎖住她盈滿水霧的眼眸,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指,著魔似地輕觸她嬌女敕的眼楮。

「我會以為……你為了我哭。」

肌膚相觸的那一剎那,僅僅只是輕微的踫觸,語瞳卻像是被電到了一般倏地往後一縮!那一刻,他們彼此都感覺到了,仿佛有一剎那,他們彼此看見對方,在那無可捉模的心靈之境,明顯察覺了心里已被對方佔去了一席之位。

太奇特的感覺——以淮不習慣,語瞳只想逃。在窒息中,兩人抽絲般慢慢理出頭緒。老天救了他們——忽然落下雨滴——太陽雨。

「啊——糟了!」

以淮懊惱地喊了聲。太陽雨來勢洶洶,一轉眼,豆大雨珠打得人發疼。離停車的地方還有好長一段路,不躲的話必定成為落湯雞。語瞳徒勞無功地拿手擋雨,不經意間看見山邊一塊凹進去的山壁——

「那邊那邊!」語瞳手一指,以淮立刻拉著她的手毫不猶豫地跑過去,兩個人立刻縮躲進那山壁。

小小一片山凹,擋得了頭頂上的雨,擋不了斜風吹飄過來的雨水。風一吹,雨水仍是打進來了。以淮想都沒想,本能地站到語瞳面前把她護在里面。山凹不過幾呎,如此一來,兩人不得不面對面緊靠著站。

雨水漫天漫地的落下,所有的路徑像是消失了,仿佛天地都要重新建造一次。以淮的背上都是雨水,在山凹中讓風吹來的雨淋的,那一刻,語瞳有種莫名的感動,似乎這男人可以為她開天闢地,保護她生生世世。

傻氣!語瞳暗啐自己,哪來這嚇人的怪念頭!她悶聲不說話了,可是太近的距離,缺少喘息的空間——他听見她的呼吸,她感覺得到他的心跳,兩個人都不對勁,空氣中有股難以控制的什麼在蔓延。以淮的手撐在山壁上,是為了讓自己站穩,然而卻像是把語瞳圈在懷里,成了某種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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