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街99號的微笑 第7頁

看見難得的笑容,開展在費琦的臉上;听著費琦巨細靡遺地訴說著,那個男孩子是如何神奇地將陽光染進她的發里,一種莫名的妒意,像一把火,在尚恩的心中燎燒了起來。

他突然懷念起當時扭傷腳,完全將重量依附在他身上,完全將身體交托給他的費琦。

那時候的她,只有他能解救。

「不過,也沒有什麼好驚訝的,你的工作,本來就是要將我這種人,一次又一次地,從無助中解救出來。」費琦理所當然地說著。她的表情,讓尚恩的心遭到痛擊。

「那一刻,我憑著直覺,只想沖上台去強行帶走受傷的妳。現在想起來,覺得自己當時的舉動真是可笑,我想,在非常時刻,總是有人會挺身而出來搭救妳,根本不需要我多事。」尚恩放任自己,任性地說了一堆很不專業、很不像自己作風的話。

然而,費琦完全听不出尚恩的弦外之音。

「我去倒飲料給你。」她站起來,跟上淺米色的絨布拖鞋,向廚房輕快地走去,習慣性地伸出手,想撥弄頸後的長發,一撩撥,卻撲了個空。

「留了那麼久的長頭發,變成這個樣子,還真不習慣。」她笑著自己。

尚恩看著費琦,忽然有種陌生的感覺,他很想孩子氣地對她說︰「連妳自己都不習慣;如果Paul回來了呢?他會習慣嗎?他會認得妳嗎?」

他能預見,听完自己這番刺激的費琦,一定會失神地將剛從廚房端出來的兩杯水,連杯帶水,肢離破碎地潑灑一地。

然後,濃濃的陰霾將會爬上費琦蒼白的臉,遮蓋住發上那一抹才剛染上的陽光。

但,他畢竟沒這麼說。因為,費琦受的傷,總會成正比的,變成自己的痛。

「這是你最愛喝的熱帶水果茶。」費琦將尚恩在她家習慣用的綠色馬克杯遞給他,伸手間,費琦露出左腕上盤技纏葉的手環刺青。

她已經渾身充滿疼痛的烙印了,好不容易,陽光般的笑容終于出現在她的臉上,他怎麼可以再用陰霾掩蓋住它?

尚恩並沒有伸出手接過馬克杯,而是像大哥哥一樣,將手輕輕地撫上費琦透出淡淡甜香的短發。

「這個發型很適合妳,妳現在看起來,像一個快樂的小女孩一樣。」他的微笑或許不真切,但,說出口的話全是出自真心。

「那個小男生也是這麼說的,他說,這是一個將陽光別在發上,快樂的發型。」費琦快樂地說著。

笑容自尚恩的臉上褪去,他的手撫亂了費琦的頭發,模糊了那一抹岩也為她染上的陽光。

第三章綠街99號

白色迷霧,大雨滂沱。

站在屋檐下面對鏡頭的男人—和摻著藍色雨傘背對鏡頭的女孩。

「為什麼﹖」女孩的言語中有忐忒和顛抖。

「對不起,我還是喜歡長頭發的女孩。」男人說。

藍色雨傘從女孩的手中月兌落,隨著風,飄向哭泣的仄色天空……

推啟冰涼的超市玻璃門,女孩尾隨在男人和長發女伴的身後。

仍背對著鏡頭,女孩用不安的姿態,撫著自己亂無頭緒的短發,透過商品間的縫隙,窺探著情人和長發女孩的一舉一動,突然,一個銀紫色瓶身,上面寫著CARE的造型洗發精,從擺滿商品的陳列架上,躍入她和鏡頭聚焦的凝視中。

時空卷入紫色漩渦︰華麗的場景,優美的音樂,浪漫的燈光。

面對鏡頭的男人,擁著身材姣好,背對鏡頭的女人翩然起舞。

「嫁給我,我已經不再在乎妳是個短發的女孩。」男人充滿愛意地說。

「Youdon'tcare!ButIcare.」已經變成女人的女孩推開男人,轉身要走。

回過頭來,第一次以正面面對鏡頭的美麗女郎,將俏麗而不失女人味的頭發輕輕一撥。

在她臉上綻放的,是一抹掌控全局的自信笑容。

「費琦的頭發真的好好看。」仰望著D區轉角的電視牆,戴紅眼鏡的女孩,對戴牙套的女孩說。

「我告訴妳喲,我有一個同學的姊姊在天母一家美發店當助理,她說,費琦的頭發是她們店里的一個設計師剪的。」

「真的還假的?」

「騙妳干嘛!她還說,那個設計師不但年紀很輕,而且長得很帥喲,單眼皮的大眼楮,帶著一股淡淡的憂郁,長得就像金城武一樣。」

「哇!真的還假的?我最喜歡金城武了。」女孩推一推快滑落的紅眼鏡。

圍觀著電視牆的人群里,匆匆忙忙地閃出兩條人影。

「走了啦,斐麗!」費琦將斐麗從電視牆前硬拖出來。

「讓我再看一次那個廣告嘛,這可是我一手捧紅的模特兒拍的第一支廣告片。」

「電視天天都有翻,而且真人就在妳的身邊,有什麼好看的嘛。」

「Baby,Youdon'tcare!ButIcare.」斐麗回過頭來,搔首弄姿地說。

「我的語氣有那麼放蕩嗎?」費琦邊笑邊推著斐麗往前走。

「喂,剛剛她們說的,是真的還假的?」斐麗學著小女生神秘兮兮的口氣。

「什麼真的還假的?」像被電觸到一般,費琦的心一陣緊縮。

「說那個設計師長得很像金城武呀。」

費琦松了一口氣︰「在小女生的眼中,只要是長得好看一些的男孩子,每一個都長得像金城武。」

「不像金城武,那,他長得像誰?」斐麗窮追不舍。

「像……」費琦的心和舌頭都打著結。

「不管他像誰,也不會有尚恩的翩翩風度和溫柔體貼吧?」原來斐麗的重點在這里。

「妳說到哪去了?尚恩是我的醫生,他當然要對病人溫柔體貼嘍。」

「是呀,是呀,他對病人還真是夠溫柔體貼的。不但逢年過節來送禮;還像7.Eleven一樣,為妳二十四小時待命服務;最近妳頭發一剪,他就又是送帽子又是送圍巾的。」斐麗拉了拉纏繞在費琦脖子上,滾著紫邊的黑色絲巾。

「如果我著涼生病,他的麻煩會更多,所以他送來這些東西為我取暖;這和他怕我焦躁難安,預先給我服用鎮定劑一樣。」費琦振振有詞。

「如果可以,他會把自己送來為妳取暖。」

「尚恩的未婚妻,不是為了他從空姐改行,將工作搬到地面上來,開了一家精品店嘛!那些帽子、圍巾,一定是她幫他選的。」突然覺得絲巾太糾纏,費琦將它從脖子上扯下,移束在背包上。

「什麼未婚妻?是前任未婚妻。人家解除婚約都八百年了。說到婚約,咦——尚思是在妳訂了婚的不久後訂的婚;在妳恢復單身的不久後解除的婚約,妳看!鐵證如山。嘿!嘿!」斐麗一副佩服自日己的樣子。

「妳的聯想力也太豐富了吧,不要硬把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連連看好不好。」

「可是,尚恩的人真的很不錯呀。」

「尚恩不但人好,更是一個好醫生。相信我,醫生對病人付出,並不代表他們想和病人長相廝守,白頭到老。」費琦拍一拍斐麗的肩膀,像安慰她一樣。

「妳那屬于女人的第六感,一定是被妳家那一缸子魚給吃掉了。」斐麗氣結。

「我希望牠們繼續吃掉我的第一感、第二感、第三感、第四感和第五感。」費琦用五根手指數著,當五根手指都被自已拆彎不見時,她的臉上露出被成全、滿足的微笑。

「把自虐當享受的女人。」斐麗對她翻白眼。

「妳和少中,成天忙著幫我善後,你們夫妻倆,才真的是把折磨當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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