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住,我應該先讓人捎信回來的。」
唐珺瑤再次抱住他,這一回,換她寬容,換她體諒,「我知道當年的事是你的心病,我不怪你。」
「我的愛妻真體貼。」
「天佑,那個消失的莫掌櫃和這個村子有關系嗎?」
季天佑沒有回答,唐珺瑤卻很了解他,「莫掌櫃帶著你當時全部的身家去幫助村子重建了吧?」
季天佑不想再說,唐珺瑤明白他的情,對他來說那是贖罪,不願說出口,不願讓人認為他已經盡力在彌補,不願原諒自己。「我不問了,你睡吧。」
季天佑也摟住唐珺瑤,在睡去之前,他問了她,「珺瑤,我能跟你要一樣東西嗎?」
「什麼東西?」唐珺瑤想起稍早的夢,她微顫,害怕夢境成真。
「我們的契約,我們的婚約。」
「不要,我不給!」
「契約上說的,我可以隨時終止這份契約的。」
「誰準你終止的,我不許!」
季天佑笑了,因為唐珺瑤不肯放手,「珺瑤,你到底肯不肯當我真正的妻子?」
「我都讓你吃干抹淨了,這個妻子身分還有假嗎?」
「既然是真的,為什麼要保留一張假婚的契約?這樣對我太沒保障了,哪天你拿著契約對我說,我們是假婚,那我找誰要我的妻子去?」
「你放心,我這輩子都不會離開你,契約我才不給你,不會給你毀約的機會。」
「你啊,對我總是很霸道呢!」
「現在後悔來不及了,我要纏著你,一輩子。」
一輩子,听起來很棒。季天佑真的累了,但當他闔上眼睡去時,他的手還舍不得放開唐珺瑤,他希望她能陪著他的白日,陪著他入夢,陪著他到老,陪著他到天長地久。
三個月後。
堤防的小缺口在一夕之間造成堤防毀壞的原因雖然不明,但堤防就連十年大修都沒有及時處理,的確是縣衙過失,再加上長嵌縣令李辰昌沒有好好處置難民的問題,這回的洪水造成不少難民喪生,所有的罪名一整理,罪不可赦,丟官罷職事小,但這次的事件已經傳進宮里,惹得龍大怒,下旨將李辰昌押入京里受審。
新的縣令帶著朝廷撥下的公帑來協助重建,所以赤水村的重建如火如荼的展開,災民已經放下悲傷,開始過新的生活。
何家也發生了一些事,但對兩老來說,不知該喜該悲。
當初何禧川入獄後供出來的共犯肖氏在獄中生產了,肖氏的夫君早就知道自己不能生育,為了怕貌美的妻子跑了才隱瞞,他當然不會承認這個孩子,肖氏這才坦白孩子是何禧川的,肖氏的夫君不堪受辱,狀告兩人通奸,于是兩人又被判刑,加重了刑期。
何昆及花氏對兒子已經不抱希望,只希望能把孫子抱回來撫養,以免跟著那樣的爹娘被養壞了。
肖氏在獄中連自己都顧不上,哪里還能顧得了孩子,只得把孩子交給何昆及花氏。
季家莊的荷塢酒肆也在這個時候開張了,重建的荷塢闢了亭台樓閣,曲徑相連,利用天然的蓮池或是荷田區隔出空間,即使賓客盈門也不至于太過喧鬧吵雜,都保有各自隱私的空間。
唐珺瑤親自下廚,號稱菜堪比御膳的宴席每月只接三場,消息一出就有不少縣城里的富商大賈派人捧著銀子來訂席,要不是唐珺瑤「因故」只接未來五個月的訂單,怕是早就塞滿了未來一整年的行程。不過那些來不及訂席的人,打听到年底臘月唐珺瑤就恢復接受訂席,紛紛又開始盤算著要搶下預定名額。
今日最大的亭台樓閣是荷塢酒肆接辦的第一樁宴席,是趙東貴與季茹雪的婚宴。
季茹雪在這次的洪災中,爹娘及大哥都不幸罹難,若要守孝三年,趙東貴就要超過三十歲,所以趕在了百日內成親。
而在他們成親之日,于趙東貴的婚宴上,季天佑發現竟有一個久未謀面的故人就坐在宴席上。
「少爺、少爺,真是你嗎?」莫掌櫃應邀而來,當有人找上他告知少爺的消息時,他本還不信,他一直以為少爺音訊全無,或許是戰死在沙場上了。
「莫掌櫃,你……你怎麼會來?」
季天佑問完就知道是自己傻,莫掌櫃的去處無人知曉,能把他找來的就只有一個人了,他偏頭望向攬著他手臂的唐珺瑤,看見她的笑。
「是少夫人派人找到我,少爺,你怎麼這麼狠心居然就此不連絡我?」
當初莫掌櫃為了幫他保住案親留下來的產業,寧可背負背主卷款潛逃的罵名離開家鄉,保護了所有的產業不受季氏覬覦,季天佑十分感謝他,也覺得對不住他,所以三年前那場戰役後,他為了彌補,給了莫掌櫃一封信,要把季家的產業分一半給他,另一半,請他全用在重建那被他毀了堤防而沖毀的村子。
後來戰爭結束,他知道莫掌櫃若得知他還活著,將不可能接受那些產業,所以狠下心不跟他連絡,希望他得到他應得的。
「我這不是希望你好好養老嗎?」
「不把老爺留下來的產業還給少爺,老奴我怎麼養老?現在還了,我就真的可以養老了。」
「莫掌櫃,這讓我該說你傻還是忠心?」
莫掌櫃拂了拂須,朗聲笑了,「都不是,老奴這是貪懶,這麼大的產業管理起來太麻煩了,這哪里是養老,少爺若心疼老奴,就給老奴一間破宅子一塊薄田,讓老奴能自給自足就好,這麼大的產業,老奴不想要,另外也有人不想要。」
這話讓季天佑不解,他看見莫掌櫃比了個「請」的手勢,就有一名白發老者走上前來,一邊拂須一邊打量著季天佑。
「老莫,就這是個人?」
「是,這就是我家少爺。」
「很好,那便先讓我打一拳。」那白發老者一拳就往季天佑的肚子打去,快得讓人措手不及,就連季天佑身邊的唐珺瑤都嚇壞了,直到看到季天佑一點表情也沒變,這才放下心。季天佑體格健壯,當然不怕這花甲老者的一拳,他還怕老人家的手骨給打折了。
「你做什麼這麼打我家少爺啊!」莫掌櫃這才回神,痛罵了好友一句。
「你懂什麼,我這是受了全村人所托,來報這小子當年決堤之仇的。」
莫掌櫃是最知道村子的情況,當然不相信花甲老者的話,「鄉親父老們若真想要報仇,也不會叫你來打,你都多大年紀了,打得痛嗎?」
「你說對了,就是因為這樣才叫我來打。」
莫掌櫃似乎是會意了又是連聲朗笑,倒是花甲老者見他這會兒才想明白,又念叨起他年紀大了,腦子不好使了,這都沒想通。
不過,有另外一個人年紀不大,腦子也不太好使。
「莫掌櫃,這位老伯,兩位說什麼,我听不太明白。」
莫掌櫃但笑不語,花甲老者把季天佑當成傻子一般,露出了同情的眼神。
「小子,我們的村子不需要你一半的產業,三年前老莫來到我們村子幫著重建,現在早就完成,人人過上好日子了,我們有手有腳,不需要你的施舍。」
第十四章 新的婚姻契約(2)
季天佑終于明白這花甲老者是當初被他毀了村子的村人,他心懷愧疚,只希望能彌補,「這不是施舍,而是贖罪。」
「小子,當年叛軍在我們的村子燒殺擄掠,滔天的洪水也不比那叛軍恐怖,那場仗你若打輸了,我們一定要你賠命不可,但你打贏了,我們便當你贖罪了。」
季天佑從沒有想過,他當年做所的事會換來這樣的結果,「可我畢竟害了那麼多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