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的季節里,嚴府前擠得水泄不通,因為今日是嚴忍冬和裴春眠的大喜之日,春眠從三天前就一個人住回撫養她長大的寺院,今日天還未破曉,就由浩浩蕩蕩的花轎隊伍前去迎娶,一路抬來京城。
哩啪啦的炮竹直響,已是下午申時,也就是今日的良辰吉時,玉麟兒一伙人全在嚴府門口引頸期盼花轎到來。
不過,花轎還沒來,黎振熙倒先來了,因為嚴忍冬今日大喜,黎振熙必須代行其職務,所以拖到現在才終于偷空溜出來參加婚禮。
他一見到玉麟兒,便愉快地上前打招呼。「沒想到你們全都來了,我本來還擔心嚴老夫人不會歡迎你們——啊~~等等……那群臉帶刀疤的人該不會也是你們帶來的吧?」
「是啊!那群人都是我們客棧的常客,一說今天客棧要暫停營業,因為前任店小二要結婚,他們就全都吵著要跟過來。」玉麟兒不當一回事地道。
「嚴老夫人知道嗎?」黎振熙憂心地望著那群虎背熊腰、面目猙獰的漢子,看起來就像殺人越貨的強盜一樣。
「知道啊!雖然老夫人神情一度看起來非常虛弱,不過馬上就鎮靜地歡迎我們。好像自從春眠那次馬車事故後,她婆婆對她的態度就判若兩人了,就連春眠來吉祥客棧發帖子,她婆婆也緊跟著,深怕她出什麼意外。」
「照老爹的說法就是,捧在手里怕冷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跟呵護什麼稀世珍寶似的。所以嚴老夫人愛屋及烏,一听說我們是春眠的友人,馬上就當上賓對待。」
黎振熙忍不住瞪大眼,「哇~~我真是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天,這真的是那個重視禮教、嚴肅又冷淡的嚴老夫人會做的事嗎?」
「唉!其實看得出那位老夫人做得很不習慣,真是辛苦她了,也真難為她能變得那麼疼愛春眠,我跟老爹都放心不少。不過太過度的疼愛也是種負擔,春眠偷偷跟我說過,很想一個人出門晃個一天,只要一天也好,女扮男裝在大街上晃蕩一下,因為她現在任何時候不是被老夫人給黏著,便是被那痴情的丈夫給黏著。」
「真是一種甜蜜的負擔哪!」黎振熙好笑道。
「可不是嘛!」玉麟兒猛點頭,也只有春眠那種重視家人的溫順性子能夠忍受,要是愛好自由的她被這樣過度噓寒問暖下去,她早就瘋了。
突然,遠遠看見花轎的前導來了。
「新娘到了!」前導大喊,鑼鼓齊鳴。
盛大的迎親隊伍抵達,一身鳳冠霞帔、頂著紅蓋頭的春眠被喜娘從花轎里扶出來。
兩排滿滿的人潮歡鬧喧囂,嚴忍冬也含笑地來到嚴府門前迎接。
他一看見春眠,便不顧禮俗地上前牽住她的手,堅持親自攙扶看不到路的春眠進門。
「很累嗎?」嚴忍冬左手握著她的手,右臂繞過她身後摟著她的腰,一邊走向主屋,一邊悄聲道。
「不累,只是真不習慣這麼勞師動眾的,而且還穿得這麼披披掛掛,好像我是尚書左丞府那些掛滿燈籠的樹似的。」春眠無奈道。
嚴忍冬低笑,「只要再忍耐一會兒就好了,過了今天,你愛怎麼穿就怎麼穿、愛去哪就去哪,想要什麼就有什麼,只要是你的願望,我都會想辦法達成。」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用再為我做什麼了,我都快被你跟婆婆寵壞了,你們兩個實在夸張,真希望你們能稍微把我當成有手有腳能做事的正常人。」她哀嘆道。
「是、是,我其實一直有在盡量克制。」
「說要盡量克制,結果把我摟得這麼緊地帶進禮堂?」春眠好氣又好笑。
「真的有克制,不然我就把你打橫抱起,直接帶進洞房去了。」
「別嚇我了。」春眠滿臉通紅,囁嚅說道,只能慶幸紅蓋頭還掛著。
嚴忍冬泛起微笑,接著突兀地道︰「春眠,你愛我吧?」
「嗯,我愛你。」
「那麼牽著這只手,永遠不要放開。」他稍微緊緊握了一下她的手。
「嗯,我不會放開。」
「也不準比我先死。」
「好,我絕不比你先死。」
「還有,我們要生同衾,死同穴。」
「嗯,生同衾,死同穴。」
他們悄聲交換著永恆的愛的誓言,來到大廳,舉行拜堂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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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後
又到了金黃色的秋季,天空澄澈、氣候宜人,這種時節會讓人只想發懶。
吉祥客棧也有一搭沒一搭地招呼客人,大廳里的綠林好漢只有小貓兩三只,老爹已經上樓睡午覺去了,玉大山也跑去外面逛市集,就連玉麟兒都在櫃跟人閑聊。
苞誰閑聊呢?當然是裴春眠,因為是懶洋洋的午後,所以兩個姑娘根本就是霸佔著櫃只顧聊天,有客人來也直接就請對方到別的客棧去,今天老板懶得做生意。
不過,客人稀稀疏疏的大廳里,還是有兩個格格不入的貴夫人端坐在角落里,那就是嚴老夫人和寶姨。
因為春眠喜歡往這里跑,但嚴老夫人跟寶姨又不放心她一個人來,所以這兩位貴婦也跟著變成這里的常客。
起先,她們還會對客棧出入的三教九流十分忌諱,處在這里簡直渾身不自在,春眠看她們這樣總感到萬分愧疚,屢次苦勸她們別跟來都失敗,後來春眠就勉強自己別來吉祥客棧。
然而看到春眠窩在府里,一副很想到外面走走的神情,又換成嚴老夫人跟寶姨不忍心,所以她們反而常常故意提議來吉祥客棧走走。
所幸,經過一年不斷反復這種行為,她們終于習慣了吉祥客棧,現在已經能泰然自若地在角落喝茶吃點心,讓春眠去跟玉麟兒他們聊個盡興。
「你婆婆她們還真厲害,我還以為黏你黏個一年就會恢復正常了,結果現在還是像母雞保護小雞一樣緊跟著不放。」玉麟兒望著那兩個夫人的身影,嘆道。
「沒關系,我習慣了,而且她們大家對我實在很好,所以只要能讓她們安心,這點小不方便不算什麼。」
「好吧!你能忍受就好。那麼你一直沒懷孕,她們有很失望嗎?」
「沒有,」春眠笑著搖搖頭,「每次有其他親戚問起我肚子怎麼還沒消息,我婆婆都說只要我健康快樂就好。就連忍冬也是這樣子,好像只要我活著對他們來說就是多大的鼓勵,真的是夠夸張了。」
「哈哈哈哈,沒錯,你那傻丈夫的痴情舉止不只京城出名,連在我們小鎮也是赫赫有名。」
「是呀!結果輪到我倒楣了,上次我偶爾走在京城路上,就听到旁人竊竊私語道,‘喂,那個就是嚴大人的夫人’,另一個女的就說,‘什麼?長得這麼平凡,為什麼嚴大人還把她捧在手心里當寶一樣啊!’當場令我為之氣結呢!」
春眠一想起來還是忿忿難平,她一邊拿起擺在櫃上的酥餅,狠狠咬了一口,結果忽然「嘔」的一聲,她連忙掩住唇,放下酥餅沖去茅房。
「欸?怎麼啦?」玉麟兒訝異地望著她迅速消失的身影。
不一會兒,春眠滿臉狼狽地走回櫃嘆道︰「不知是不是吃壞東西了,真奇怪。」
「對呀!你一向最大的本錢就是身體健康的說。」玉麟兒也狐疑地揪著她。
突然,涼風襲來,把酥餅的氣味又帶進春眠的鼻間,她又慘白著小臉捂住唇,往茅房跑。
等她二度走回櫃,卻發現嚴老夫人、寶姨、玉麟兒三個人都站在櫃前等著她,三人臉上全掩不住緊張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