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好食光(上) 第20頁

鳳臨皺了下修長濃密的長眉,鳳眼微微上挑。「你阿爹出事是何年何月的事情?」

「永寧十一年。」

「當時的皇帝是誰?」

霓悅悅猛然一抬眼,眼底是濃濃的譏誚,她一指伸去,「除了你還有誰!」昏君!

「大膽,放肆!」這是詛咒,詛咒現在的永寧帝,要是傳了出去,死罪一條。

若他那時已登上皇位,那父皇……不,父皇的身子一向算好,人吃五谷雜糧,小病小痛難免,但是宮里多的是御醫,這點毛病也不算什麼。

包何況,如今永寧七年,父皇尚未立儲,也還無竟立儲,所以,她的話里漏洞百出,但……也不是完全不可取信。

「本殿下無意帝位,連太子之位也沒想過。」

案皇的皇子眾多,並非佔嫡佔長就能穩居太子之位,再說如今成貴妃寵冠六宮,她對太子這個位置怕是早有想法,反觀自己,母後早逝,宮里已無人能替他說話,只有一個長姊鳳汝公主,但他只有一個同胞手足,不想拖她下水。

他還未成年便出宮立府,這後面不得不說有成貴妃一份吹枕頭風的功勞,長姊為他抱不平,差點鬧到父皇那里去,但是在他以為出了宮,海闊無空也沒有什麼不好,而這些年也因為他住在宮外,難得平靜的過了幾年的安穩日子。

「不管你有意無意,怕是由不得你想不想、願不願、要不要了。」

第七章  追問她的秘密(2)

的確,就算他無意帝位,仍是有人願意追隨他,那些幕僚、門客,攏在手上的兵權,哪個願意他將來只是一個吃閑飯的富貴王爺?他們不都希望他能建功立業,好一舉成名,共享榮華富貴?

鳳臨發現自己心里已相信起霓悅悅的話了,因為他深知,將來就算他不要太子那個位置,拱手讓給了老二,成貴妃那老謀深算的人可會放過他們姊弟?

他為什麼要留著那些謀士,為什麼要攏著那些兵權?

他必須自保。

他知道,他的父皇不是只有他一個兒子。

案皇如今還無心立儲,因為他在位多年並未把整個王朝捋順。

門閥把永寧帝拱上了王位,但也尾大不掉,隨著兩朝王權更迭,兵權雖然牢牢據在皇帝手里,可門閥世家控制的是朝中任官權力,而霓相和兵部尚書便是門閥的頭頭。

霓相位列世家之首,幾乎把持著朝廷所有的中樞要職,權傾朝野。

想到這里,他忽然明白他上輩子為什麼要拿霓相開刀了,無論哪個皇帝,誰能容忍勢大到把持著滿朝上下官員的門閥,中樞被世家把持,坐在龍位上的皇帝又能做什麼,只能一籌莫展。

如今朝中文官多是以霓相和成尚書為主的門閥所組成的臣僚,多方設法有意無意的削薄君權,永寧帝卻是希望中央集權,因此,一個王朝就在這種拉鋸戰中持續向前行。

柄政有內憂還有外患,除了要內剿水寇、馬賊、匪盜,還有對夏魏虎視眈眈的西夷、犬戎和西夏。

雖然以夏魏朝目前國富民強的兵力來說,這些都不足為懼,但是就像一塊疥癬,時不時的要癢上一陣子,總歸是惱人。

霓悅悅看著鳳臨半天不說話,好像碟子里的糖蟹與他有仇似的,竟用巾子擦了手,動手剝起了蟹殼。

她很想提醒他,不是她老王賣瓜,她做的糖蟹是可以整只入口的,而且還好吃到不行,入口即化!

但是他愛剝,她干麼要提醒他?

暴殄天物!

但是鳳臨反應得也快,吃了半只才發現這蟹和他以前吃的滋味不大一樣。

「你來替本殿下剝蟹殼。」他仍未反應過來。

霓悅悅也不搭話,圓乎乎的手指拎起一只蟹,一口咬下,干淨利落,也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的朝著他呲了呲一口小白牙。

鳳臨勾起眉,有樣學樣,吃完一只蟹後眉開眼笑。「你做的東西似乎特別好吃。」

「謬贊了!」這要感謝竇家兩姊弟還有她三兄的喋喋不休,為了那幾張嘴,她只能卯起勁來,說起來她兩輩子在廚藝上都沒有這些年這麼認真。

她常常在想,一個身為相府三郎君,另兩個是國公府的娘子和郎君,要什麼吃的,廚房里的廚子不會弄?

謗本就是她交友不慎,連帶寵壞了三兄的嘴!

霓悅悅走神的當下,鳳臨已經把一小碟的糖蟹吃完,還讓青苗打水來洗了手,甚至收拾了桌面,他這會兒正心滿意足的眯眼看著霓悅悅。

霓悅悅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的起了一身汗,她陰暗的想,這人看起來連客氣二字都不會寫,他的翩翩儒雅根本就是面具。

「晚上我沒有應酬,你把渾羊歿忽收拾好,往皇子府送,我會吩咐門房讓你進門的。」

霓悅悅把當他妖怪,眼神有多不善就有多不善。

這會兒又用「我」自稱了,哼。是誰一開始就擺款,自稱本殿下、本殿下的,現在吃了她的糖蟹,也知道吃人嘴軟了嗎?虛偽!

但是轉眼他又說了什麼?這還是人話嗎?她不是廚子,她重申,她不是廚子,也不是他的誰,憑什麼他嘴饞她就得動手?

她做垂死掙扎,「府里沒有白沙龍羊羔。」

白沙龍羊羔產自馮翊一地,肉女敕細致。

「我會遣人送來。」

「那很費工。」

渾羊歿忽說穿了就是把鵝給收拾好,肚子里寒上糯米飯、核桃等各式各樣的作料,放在整只羊肚子里下去烤,烤熟了之後只吃吃進了整只羊肉滋味的鵝,至干僕人們就可以很美的把整一只小羊羔給分食了。

「我可以等。」

「這些天我就先將就著吃糖蟹好了。」雖然看她快要變臉的圓臉很可愛,可一旦噴火,他有可能就吃不到美食,所以他退而求其次,他這可是作出了犧牲。

啊啊啊啊啊啊啊,所以呢?

「你剩余的糖蟹都打包讓我帶回去吧。」

霓悅悅只有一個想法,鳳臨一定是那種臉皮最厚的土匪!

霓悅悅幾乎是憤怒的把所有的作料往大白鵝的肚子里塞,心里把鳳臨罵得狗血淋頭,體無完膚。

小廚房里的廚娘們見到小娘子那好像和大白鵝有著深仇大恨的扭曲表情,都紛紛倒退三尺,一時間她身邊的空氣顯得清新不已。

霓悅悅綁著頭巾,手下不停的忙碌著,她月復誹的是,這個鳳臨,有種你就連我霓府的一滴水也別沾,結果吃了還帶打包,甚至點菜,他隨便動動嘴皮子,她就要在這炎炎夏日,連蒼蠅都遠遠避開的廚房里,熱得滿頭大汗的和渾羊歿忽奮斗!

嗚……她做錯什麼了?

慢著!她是不是想偏了重點?!

那位大皇子剛來的時候的確是板著生人勿近的一張臉,似乎只要她說錯什麼就要趕盡殺絕的狠戾神情,她桌上擺著什麼款待客人,他根本不屑一顧。

她手上一頓,感覺呼吸好像通順了些。

莫非、莫非他是信了她的話,這才放松心情,連帶的有了食欲?

他後來不再糾結七皇子的事,一心撲在吃食上面,也不再咄咄逼人。

在他面前,她總是會無端的緊張,就像上輩子的陰影時刻籠罩著她,只要一見到他的臉,她就不好了,所以,腦袋壓根沒辦法分析事理。

她放下手里已經被她折騰的面目全非的大白鵝,要是她再客客氣氣的送上渾羊歿忽,她和這位將來的皇帝陛下有沒有可能就此老死不相往來,一拍兩散,他再也想不起她?

可能性很大,畢竟她現在只是個十一歲的女童,他堂堂一個大皇子殿下,總不會沒有名目的糾纏她一個小女娃,傳出去他的聲譽可就難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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