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賤夫妻 第7頁

來到淡海,吹著海風,喝著啤酒,任酒精怎麼刺激,都麻痹不了心痛的感覺,被掏空了吧!他終于體會到程志新當日為何會想讓自己醉死,不想感覺那種失落的淹煎,所以想用另一種痛掩蓋。

十二年。一個人有多少十二年?愛一個人愛了十二年,突然之間要割斷,愛不到很難受,更殘忍的是從此連愛都不能再愛,連默默關懷人家都不許,自己也不該再繼續愛,對這位不能得到回應的愛他不曾後悔,但再不能愛了讓他無助。

他來回地走在沙灘上,每一腳印都印下了足跡,而潮水一過,足跡也都平了。

激烈的情緒表達,從來都不是他利思晟所習慣的,因此他有滿腔的躁動,卻無從逸泄,就只是這麼來來回回地走著,任初秋的夜吞噬著,讓刺骨的海風撲打著他單薄的衣衫。

在海邊有狂歡的成群年輕人,也有熱戀的儷影雙雙,什麼時候淡海的夜變得如此熱鬧?這些年來他太專注于工作,情感則專注于娟娟身上,周圍發生了什麼變化他不太知道。遠離喧鬧,他看著人群,突然感到自己無比的孤單。

已經有了中年危機了,害怕孤單。三十五歲了,二十二歲那年暑假回國愛上十七歲的娟娟,但她喜歡的是哥哥思昀,所以他黯然回學校。一年後哥哥逃婚,他再度回國,陪傷痛難已的娟娟一個暑假,到她上了大學,搬離利家,他才回學校。

從此就這麼飛來飛去地一有空就回來陪她,看她日漸復原,其實她一直沒好,所以才把心封閉,培凱打得開她封閉的心,是值得為她高興的。

只是為什麼是培凱?他陪了她十二年呀!守了十二年不得結果,培凱幾個月就得到她的心了。叫他的感情可以往哪擺?無助地仰頭看著滿天的繁星,沒有答案,放眼望向蒼冥的大海,濤濤的海潮聲中,也沒有回音,遠處的歡騰聲,刺骨的海風再再地顯露他的無所依從。

不屬于歡樂。他從來就不曾笑得開懷過,從小就是本本分分、安安靜靜地做好自己的事,飛揚跋扈,得到父母絕大多數關注的是哥哥思昀,他因為太安靜、太乖巧、太讓人放心,所以被忽視了。

也不屬于叛逆。太激烈的事會議他感覺不舒服,即使生氣他也是悶在心里,頂多臉色凝重地表達自己的意見而已,所以每個人都說他沒脾氣,好商量,太好說話,所以經常是不被在乎而被遺忘的。

就如同現在,心裹悲愴異常,也只是拎著酒罐來來回回地走著,不哭不鬧慢慢等著心情平復,他知道自己挺得過去,到了天亮時就會沒事的。

然後他听見了腳步聲,一群人漸漸縮減他疏離人群的距離。

「崔姊,前面那個人,好像妳的醫生朋友。」一個嬌脆的聲音隱約這麼說。

「嗯!你們自己玩玩,我過去看看。」崔心婷和公司的下屬交代一下,走向利思晟。

「真的是你,怎麼了?一個人在這想事情?」看了一眼他的神色,崔心婷直覺他心情很不好,這人從來沒有斯文以外的其他感覺在人前出現過,但此刻他讓人覺得難過,說不出為什麼。

「妳怎麼三更半夜在外面游蕩。這麼不自愛。」看她一眼,他一出口就訓人。

他失態了,平常他不是這樣的人,他的翩翩風度和善客氣都不見了,崔心婷打量著他,一身的酒氣,單薄的衣服,凌亂的頭發,頹喪的神色,這男人失意,而他惟一會失意的,應該是情場,那麼是靜娟點頭嫁給危險人物了。

汪靜娟在接受靳培凱求婚後,告訴過她,她要求好友暫緩,先不要下決定,因為靳培凱太強了,不是靜娟駑馭得了的。也許這就是姻緣吧,明明是一對天造地設的金童玉女姻緣薄上沒登錄,不搭軋的兩個人卻吵吵鬧鬧地進禮堂。

嘆口氣,這男人實在運背,「你很難過吧!走我帶你去散散心!」她拉著他。

「小韓!你負責把女孩們安全送回家,明天大家起不來就請假,車子幫我開回去。」她遠遠地喊完話後,也不管利思晟的意願,就拖著他離開海邊。

「放開我,我不想走。」利思晟掙月兌她的手。

「那你想怎麼樣?」崔心婷雙臂環胸看著他。

他答不上來,他沒想怎麼樣。

「沒主意就讓我安排。」崔心婷再度拉起他的手,快步地跑離沙灘到停車場,從他褲袋中拿出鑰匙,打開他的車門,塞他進去,自己再繞到另一門坐上駕駛座。

「先把衣服穿上。」她把他掛在車內的休閑外套替他穿上,「然後系好安全帶。」她橫過他的手,拉了安全帶替他系上。

接著她自己也系上安全帶,「現在你說東西南北任何一個方向,我就載你去那個地方。」

「我哪裹都不想去。」

「那你難過得想死對不對?」她正經地看著他說,沒得到他任何的回應,「不回答就是默認嘍!」數到十沒見他回答,」好!我現在帶你去死!「話說完她油門一踩就沖向公路,往淡金公路開去,一路飆飛的狠勁嚇壞所有飆車族,當然也惹來和她較勁的不服者,她只是一味地加速,並打開車窗,讓冷風灌人車內,徹底感受速度的快感。

身為一個女人,她膽識太過了,飆車是回事,惹來後面成串的叫囂又是另一回事,她知不知道現在的青少年多麼不知輕重?一個白眼會惹來殺身之禍,何況她沖入別人飄車行列,又超越別人的狂飆,她的夜生活都是這樣的嗎?不是和男人狂歡,就是如此招惹血腥暴力嗎?

這女人擁有法學博士候選人資格,也有律師執照,更考上過檢察官特考,卻沒見她安分過一天這些符合她的職業生活。

「別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妳其實很有前途的。」利思晟的悲痛感覺已被操心她所取代。

「是啊!我還役拿博士學位呢!你知道嗎?在這鐵皮裹面包兩個前途光明的優秀肉餡,撒旦應該很期待我們這好吃的點心。」她沒放慢速度,還轉過頭朝他甜甜一笑。

「妳怎麼這麼不愛惜生命?小心!前面有車。」利思晟心髒差點停止。

崔心婷輕松地閃過,「喂!是你想死的,我是舍命陪君子,我很怕痛的,哪會不愛惜生命?」

「是妳這女暴君擅自決定讀我的心,誰想死了。開慢一點。」服她了,被她這麼一攪和什麼難過都被過度分泌的腎上腺素沖淡了,他全身充滿警戒的求生本能。

「真要命才不能開慢,被那群小惡煞追上,我會被輪暴你會被雞奸,我們現在是亡命鴛鴦。不想死不早說,何必連累我?」崔心婷故作姿態地橫他一眼,加足馬力。

「女孩子講話別這麼難听,妳受過高等教育的。」利思晟最受不了的就是她那隨便的態度,講話隨便,行為也隨便,明明擁有最好的內外在條件,卻自甘墮落。

「這就是現代社會,大醫生,你成天躲在醫院襄面,只知道救人,只曉得作些不切實際的純情夢,不曉得這是個吃人的社會,到處都是暴力。」她好心他替他做一節社會報導。

「偏激!好人還是佔多數的。」他身邊就沒看見什麼壞人。

「隨你,哪天吃虧了刖找我哭訴。」崔心婷注意了一下後面的狀況,她開往小徑,宜向山頂奔去。

到了山頂一座豪華別宅院門口,她下了車,「我打開門就把車子開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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