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蚌!」听到她批評心上人,儲孟孫頓感不悅。「光憑你如此批評她,你就比不上她了!秋聲雖在意我女乃女乃的任意安排,卻從沒說過你一句不是!」
「你……」不是作戲,黃亭兒是真的悲從中來了,他態度一變,她的眼淚便落了下來。
同樣是落淚,對于她,儲孟孫卻是狠得下心。「亭兒姑娘,總之我和你是不可能的,為免你名譽有損,你還是盡早起程回山西,未婚妻這件事,就當它沒發生過吧!」
「嗚……」受到如此的刺激,黃亭兒沒臉再待下去,摀著臉哭著往外跑。
她才一離開,他便沉聲向外頭道︰「都進來吧!有什麼好躲的?」
語畢,儲老夫人在錦銹的攙扶下拄著拐杖走了進來。
「你……你簡直是胡來!」一開口,她便先罵人了,「讓亭兒如此傷心難過地離開了,就不怕得罪你黃世伯?」
「我從來不怕他,少了他頂多生意難做些,但我禁得起。」儲孟孫表情僵硬,「反倒是他才該怕我,我儲氏商行不買的貨,誰敢買!」
「哼!我雖然不管事,但也不能看你如此亂來,不但置商行的利益于不顧,還要娶一個普通人家的丫頭,壞了儲家的名聲!」儲老夫人怒哼一聲。
「儲家的名聲?」也好,就趁此機會讓老人家明白一下,這個家是靠誰才撐起來的。儲孟孫定定地看著祖母,「女乃女乃,儲家的名聲是因為我,還是因為『儲』這個姓氏?」自幼不受重視,加上娘親的遭遇,讓他實在沒法尊敬這個他在這個世上最親的長輩。
「你敢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就算他說得對,她也不會承認,誰教他只是庶出!「我還是儲家里輩份最高的人,你不怕我收回儲氏商行,讓你什麼都沒有!」
連這種話都說了?他冷笑,「女乃女乃有辦法的話,盡避拿去。」
她一怔,確實儲氏商行不能沒有孟孫,再說,他已經經營了太多年,除非他自己願意放手,否則她根本動不了他。
「真是造孽!氣死我了……」儲老夫人氣得身子都在顫抖,直瞪著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錦繡,扶女乃女乃回房。」他淡淡地掃了一眼祖母房里的大丫頭,沒忘記她也曾對秋聲加以貶損。
錦繡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連忙攙著儲老夫人離去。
儲孟孫望著她們的背影,知道今兒個算是跟祖母撕破臉了。多年的恩怨一旦揭開,或許就是個沒完沒了的局面。未來他和秋聲,對面儲府,恐怕還有一場硬扙要打。
一個自嘲的苦笑。選黃亭兒不簡單多了,自己偏要秋聲,選了條最難走的路。
但誰說危機不是轉機,何況他是儲孟孫,沒有他害怕的事!
第7章(1)
拒絕了黃亭兒,儲孟孫和秋聲也恢復了過往甜蜜,可惜因為寧王府的賀歲禮,兩人忙得不可開交,有時甚至連同在商行內,都無法見上一面。
一個月後,東北商人貨物備齊、商隊出發的信件終于到了,在多日的忙碌後,儲孟孫覷了個空,屏退了大餅等隨侍,帶著秋聲同游曲江,算是遂了她的心願。
曲江,位于京城東南隅,岸邊花團錦簇,風光明媚,薦蓉園、大雁塔等名勝在此,加上年關將近,時是游客如織。江上畫舫穿梭,江面上不時傳來絲竹之聲,替冬日的曲江添上一股熱鬧的氣息。
儲孟孫單騎載著秋聲,至一株梅樹旁停下,此時已有一艘畫舫停在岸邊相候,他便牽著她上了船。
湖光山色,畫舫裝飾著輕紗,舫行紗曳,給人出塵飄逸之感。在珠簾後的樂伎彈奏著悠揚的小曲,還有一個丫頭服侍著,秋聲品嘗著桌面上的清茶及干果,突然有感而發。
「原來那群達官貴人、騷人墨客是這般享受的?」她不禁感嘆。
「你不也跟著享受起來了?」儲孟孫挑起一邊眉。難道她不滿意?
「那不同。他們心中有的是意境,我這種俗人差遠了。」或許是由極端忙碌中突然閑了下來,秋聲有不少感慨。「瞧瞧人家出口成章,我就只能談些市井俗事;人家見到那梅樹就能繪成一幅畫,我卻只能想到這梅子能賣多少錢……」
「哈哈哈……」儲孟孫恍然大悟。這妮子在心里笑自己俗了,或許先前被黃亭兒刺激不少,讓她有了自卑的心態。「你想學那文人風花雪月,我們就來試試看又何妨?」伸手招來畫舫上的丫頭,他問道︰「你們這船上可態琴棋書畫?」
丫頭連忙點頭,「可以可以,許多文人雅士點我們的船,自然都有備齊。」
一會,她取出一個雙陸棋盤及幾枚棋子,在他們面前擺定,而後退到一邊。
秋聲面色有些古怪,儲孟孫也很是凝重,兩人相視久久不語,且都沒有動手去踫棋子一下。
好半晌,他揚了揚眉,「這棋子可是用彈的?」
「她觀察了下棋盤,「不過這棋盤上有線和圖案,要怎麼彈?」
儲孟孫振振有詞地道︰「自然是用手指將棋彈過線,彈進圖案里,彈得最準、最遠的人為勝……」
「可是……」秋聲有些猶豫,「這棋子是用玉石做的,萬一彈破了……」
丫頭在一旁听得下巴都快掉下來。雙陸用彈的?她在舫上服侍了這麼久,還沒見過人用彈的玩雙陸,虧她看這兩人打扮不俗,才拿出最好的棋,結果他們居然是虛有其表。
為免自家小姐珍藏的棋被彈壞了,丫頭假笑著湊過去,「公子、姑娘,奴婢看這雙陸不適合眼下的氣氛,奴婢替兩位換樣東西吧?」
秋聲不置可否,反正也不知道怎麼玩,儲孟孫則是大方地讓她撤下棋盤。
瞧這兩人放棄了「彈」雙陸,丫頭忙不迭把棋子收起,旋即她到了簾後,音樂聲突然歇止,一看,她居然抬了把琴出來。
「公子、姑娘,我們小姐得知兩位有意撫琴,便叫奴婢把琴抬了出來,洗耳恭听兩位的琴藝。」這把爛琴是小姐不要的,彈壞了也無妨,順便趁這兩人彈琴時,小姐還能休息一下。
琴擺到了兩人眼前,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直到秋聲終于垮著臉低聲道︰「當家的,你明知道我不會彈琴……」
「你不會彈琴……」儲孟孫沉吟了下,最後把琴扳向自己。「那我來彈吧!」
「你會彈琴?」她驚喜的雙眼圓睜,「你要彈什麼?」
「總之你听著就是,包管我的琴聲會讓你覺得繞梁三日,不絕于耳。」
儲孟孫很有氣勢地舉高手,一旁的丫頭及簾後的樂伎都豎起耳朵,想听听這發下豪語的男人琴藝究竟是如何高明。
終于,他手落下了,在拔尖的第一聲後,驚人的樂音如驟雨急打而來,轟得在場三位女性有些不知所措。他的琴聲完全離弦走板,調不成調、曲不似曲,節拍和音律都和一般人的認知大不相同,說他亂彈嘛,姿勢卻又有模有樣;說他獨特嘛,確實也沒人能像他把琴彈得快斷了的樣子,總之這一切只能用恐怖兩字形容。
秋聲听得冷汗直流,可看他投入的樣子,卻又不好意思打斷他,頭一次感受到什麼叫魔音穿腦。早知道他的琴藝如此「突出」,還不如她隨便撥兩下了事,省得大伙一起受折磨。
好不容易一曲既結束,秋聲已經快虛月兌了,丫頭則是臉色蒼白,趁著空檔急忙上前道︰「公子……公子好琴藝,奴婢和小姐真是……真是領教了。不過……不過您的彈法……呃,太傷元氣,要不要休息一會,讓奴婢替您和姑娘備上紙墨,瞧這湖光山色,吟詩作畫豈不樂哉?」瞧她一臉心有余悸,就知道儲孟孫那一曲究竟有多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