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客型男 第20頁

「把你推上舞台,假使反應不錯,我打算簽你成為下一個重點栽培的新人。」

事實上,有不少人已相中晚晚,想邀她拍廣告,是他擋著,不準別人越雷池。

「你以為我還敢跟你簽約?」她橫他一眼,並沒有把他的話當真。

進入這行一段時間了,她明白演藝圈沒有外人想的那麼好混,除了才華、勤勉之外,還得天時地利配上人和,十人當中能紅的不超過一個,而那一個會紅個半年或五年還很難確定。

「你在記恨五千萬?」

「誰不會為五千萬而記恨?」

「有錢人。」

「那就對嘍,我剛好不是那一類。」她嗤一聲,低頭吃稀飯。

他看著她吃,發現她連吃飯都很好看。

「晚晚,身體感覺比較好了嗎?」趁著她吃飯,他從浴室里擰來毛巾給她。

「全好了。放心,明天可以陪你全程跑通告。」她接過手,毛巾是溫熱舒服不燙手的,顯出他的細心。

「如果你好了,可不可以陪我去一個地方?」

「你能去哪里呢?走到哪邊都會引起注目,帶你出去可是比帶一只紅毛猩猩還醒目。」這是當紅歌手的悲哀,有了錢和名聲卻失去自由,被媒體追過的她,對緊迫盯人的記者誠心佩服。

「易容。」

「要不要訂一張人皮面具?楚留香先生。」她一樣當他說廢話。

「我發誓絕對不會被人發現!」他高舉五指。

「如果被狗仔追到,我會讓秦秘書剝一層皮。」她搖頭,不想惹事。

「第一,秦秘書不敢動你。第二,我有絕對信心,不被發現。拜托,陪我去,好不好?」他握住她的手,他的掌溫、他的眼神都在說服她。

「你到底想去哪里?」

「去陽明山,現在雖然沒有海芋,但是我們可以看星星。」

突如其來的話酸了她的心,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約定,她以為時光逝去,記憶早該隱去,但他沒忘,一直沒忘記那年夏天的約定。

罪惡感油然而生,他怎能不怪她,卻還要和她共同完成約定?

「對不起。」她說。

他知道她的意思,點點頭。「沒關系,那麼現在……我們去?」拉起她的手,他再問一次,用那種方英雄特有的溫柔鴨霸法。

于是,她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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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台北住了那麼久,向晚晚沒到過陽明山,這不稀奇,她也沒到過小巨蛋、故宮博物院、動物園、101或國家音樂廳,她是典型的台北鄉下人。

車子開得飛快,他們在黃昏時分來到陽明山。

向晚晚偏頭看著身邊的男人。他戴著一頂及腰假發,是假的,但發質很好,黑黑亮亮的,他沒束發,也不讓她把頭發束起來,然後兩人戴上同款但顏色不同的鴨舌帽,都穿長版T、牛仔褲,也都把眼楮隱藏在大號的太陽眼鏡後面。

他說︰「我們穿情人裝。」

她笑笑答,「不對,這叫撞衫。」

他說︰「又不走星光大道,誰管撞不撞衫?」

一路上,他們不斷講話,從他考上高中那年說起,他說了他的失意、說一個沒兌現的承諾讓他沮喪至極,說他是怎麼在西門町來回徘徊,逛著他們共同走過的回憶,也因此才會被星探發覺。

他還說,原先他以為對方是詐騙集團,本來想掄起拳頭揍人幾拳,是她清清亮亮的聲音阻止了他的動作。

「我的聲音?」向晚晚很疑惑。那個時候她又不在,怎麼能阻止他的動作?

「沒錯,你對我喊‘流氓’,聲音很大,弄得我的耳膜嗡嗡作響。」他說完,彎腰大笑。「都是你害的。」

「我害的?」她又搞不懂了,怎麼她人不在,他也能听見她的聲音,又能害他?

「對,是你害我變成明星。以前我比較喜歡當黑道大哥,那個行業,很帥。」

方英雄豎起大拇指。

「帥?什麼邏輯啊!」她一把抓住他的指頭。

「當然帥,我老爸是黑道大哥,他的事業做得很大,老婆孩子養了好幾個,出入有名牌轎車,身後小弟跟了好幾個。總統說話,媒體敢反對、黨內同志敢陽奉陰違,我老爸說話,下面的別說屁都不敢放一個,要是把事情搞砸了,還要提心吊膽,擔心自己哪只手、哪條腿會被作廢。怎樣,是不是很帥?」

「所以報章雜志上面寫的全是真的?」

「我沒想要隱瞞過我偉大的家世。」

「還偉大咧,是復雜好不好?難怪會生了一堆英雄、藍波。」

「小時候我覺得自己的名字很爛,可是有了甘地、藍波、偉人和聖賢在後面墊底,我就知道,老爸對我還是比較偏心的。」

他把她逗笑了。「哪有父親幫兒子取名字那麼懶惰,就算當爸爸的懶,有那麼多媽媽、阿姨,怎可能讓這些名字出爐?」

「說不定問題就是出在阿姨太多。」

「怎麼說?」

方英雄翹起小指學娘。「呵呵呵,藍波,呵呵呵……這個名字夠狠,比我們家甘地更狠,呵呵呵……」

她又大笑。「連這個都可以比較?你騙我,你明明說她們祭祖時見面,還能客客氣氣說話的。」

方英雄像被點穴般不能動,十秒後才笑逐顏開地勾起她的下巴,與她四目相對,問得好認真,「你,一直都記得我說過的話,對不對?」

向晚晚卡住、別過頭,像被逮到小尾巴似地赧紅了雙頰。她真不想當他的面承認,那年的記憶未曾斷訊。

「我記得所有人的所有話。」她說謊。

「這樣啊,那昨天秦秘書問你的那句,還記不記得?」

「哪句?」

「關于你那個那個那句啊。」他笑得很奇怪,奇怪的笑勾動她的好奇心。

「哪個哪個?」

「就那個……那個你打算幾歲結婚那句。」

「有嗎?他有問我這個?」她怎麼沒印象,難道她忙到提早得老人痴呆癥?

當然沒有,純粹是他胡扯,不過他的表情很能讓人信以為真。「有啊,他問得很大聲,我都听見了。」

「那我怎麼回答的?」現在連她也想知道自己的答案。

「你沒回答。」

「所以我沒專心听。」

「這證明,你不但記不住別人說的話,還連听都不認真听,但對我說過的就不一樣了,數十年如一日,記憶猶新。」方英雄說得好驕傲,雖然他也不明白自己在得意什麼。

「連這個你都有得掰!」她沒好氣地啐道。

「我只是想證明。」

「證明什麼?」

「證明我在你心里不一樣。」

他的證明題把她的心給兜緊。他對她而言,真的不一樣嗎?

是,她在他身邊待得既自然又習慣,是,她越來越不記恨那個不平等條約。

可這只證明,他是個好老板,而且自己適合這個工作,如此而已,除此之外,沒有太大意義。

但她讓他吻了自己,吻過之後,沒有呼他兩巴掌、讓他帶傷上通告,反而傻氣得像個木偶女圭女圭……

不對,她牢記大姐二姐的話,不交男友、不談戀愛,媽媽的經驗教會她們三姐妹,愛情是另一種形式的狗屁,笨蛋才會相信。聰明的女人成就自己,而愚笨的女人成就男人、成就愛情。

一個笨媽媽讓她們陷入絕境,她們怎會讓自己重蹈覆轍?

「你出來演戲,家里不反對嗎?」她轉移話題,對于困難問題,她習慣留到有力氣、有時間再處理。

「我爸反對,堂堂黑道老大的兒子,怎麼可以拋頭露面,靠賣笑過活。」

「賣笑?」這下,她又忍不住失笑,居然有人這樣形容大明星。「你怎麼回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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