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他無力也無意推開她,反而伸手輕輕環住她,還輕輕轉頭,埋在她發間迷人的清香之中。
睡吧!就這麼睡吧!把所有的仇恨忘了,把她交給他,放放心心的以他當枕。諸葛御陽在心中喟嘆,一手解開她束起的發髻,任柔順光滑的長發披散在他身上,然後,像哄她入眠的,輕輕的、一再的撫拍她的背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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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敗了?!」
宰相府內,龐青震怒的聲音驚動了梁上的塵灰,底下的手下更不由得的一陣畏縮。
「其……其實也不算失敗,大人,只不過——」手下斗著膽子,「只不過我們沒能親眼看見他中毒身亡而已。」
「是啊!誰也沒料到玉如意會現身救他一命,要不然,他就算不被我們的‘吹竹針’給毒死,遲早也會被那名武士給活活打死的。」
「對啊!事出意外,真的是料想不到啊!」
被派去暗殺諸葛御陽的三名手下,一句接一句,為自己的疏失而辯駁。
「玉如意?!」龐青憤怒的挑起濃眉,「諸葛御陽是千夫所指,她來湊什麼熱鬧?!」
普天之下,玉如意應該是最想誅殺那個負心漢的最佳代表,什麼理由讓她陣前倒戈?不過,這不是當下應該解決的問題,諸葛御陽現在落在玉如意手中,存活的機率大概有九成九,這才真的教人傷腦筋。
「大人,有沒有可能玉如意是為了不想假他人之手殺他,所以才救他一命?」一名手下猜測的道。
「需要這麼大費周章嗎?」
龐青嘴里這樣質疑,心中卻又覺得不無可能,玉如意性情暴戾,恩怨分明,這樣的作法並不太令人吃驚,只是……他無法抱持這麼樂觀的想法。
「干脆讓小的到將軍府探個虛實,要是逮到機會,就先取掉他的狗命。」
「不!別在將軍府滋事。」龐青沉吟的搖首,他對玉如意可不是沒有忌憚,更何況,這種作法太過冒險。
「那……大人的意思是……」三名手下質疑的等待命令。
「先打听出諸葛御陽是生是死,其余的依情勢再作定奪,必要的時候,派那孩子出面。」
那孩子?三人怔了怔,「諸葛御祥?!」
龐青眼中躍出厲光,「養兵千日,用在一時,是他該出馬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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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累!那些千年人參在她的體內滾滾的冒著熱意,試圖彌補她方才耗損過多的元氣,卻也讓她倍覺困倦。
「嗯……」滿足的發出一聲喟嘆,她翻轉身子,更偎近那片溫暖光滑的……天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反正,很舒服就是了。
直到她已經稍稍回復警覺的潛意識開始運作,直到她發覺那片溫暖平滑的所在似乎有某種韻律的緩緩起伏,玉如意的神經末梢這才有了點兒觸動,這一觸動,簡直嚇了她好一大跳。
她……她……她……她竟然和這個負心漢睡在一塊兒?!玉如意瞪大眼,一下子睡意全消,迅速的起身下床,未料被她驚醒的諸葛御陽卻先一步捉住她的腳踝。
「如意……」
猛地轉頭迎上那雙藍紫色的漂亮眸子,玉如意心中一陣莫名悸動,竟然怔怔的跪會下來,兩人面對面的凝視對方,而他的大手依然緊握她縴細的足踝。
鱉異寧謐的氣氛在這一刻凝住,半晌,諸葛御陽才自喉嚨里逼出沙啞的聲音,「我不確定二十三年前自己做錯了什麼,但是一切要是真如天香公主所說的……我向你鄭重的道歉,或者如果你要我的命,我也在所不惜。」
玉如意怔忡的注視他已恢復血色的面孔,藍紫色眸子里一片坦然的歉疚,長久隱藏在心中的傷疤像被人用力鑿起,一滴一滴的開始在里頭淌血。
「你怎麼賠得起?」她無所知覺的迸出冷冷的笑聲,「就算拿你的命來還,也無法補償我們玉家這二十三年來所受的恥辱。」往事歷歷在目,一幕一幕的在她眼前飛過。
「玉兒,諸葛家那孩子不是不要你,他……他們也許是發生了什麼不測,也許是……總之,時間還長,爹會將御陽找回來的。」
在諸葛御陽震驚的注視下,她繼續模仿父親蒼老的聲調,「玉兒,都過了十年了,爹對不起你,還是不能替你找回你的夫婿,但是,你只要耐心的等下去,爹相信諸葛繼文不是背信忘義之輩,御陽一定會回來娶你的。
「直到我十八歲,」她眨去眼中的淚光,聲調冷硬,「我爹過世的遺言只剩下一句求我原諒,在他有生之年,無法替我找回我的丈夫,求我原諒玉家所遭受的嘲笑和譏諷,也求我原諒他因為你耽誤了我十五年的青春歲月……你怎麼賠得起?」她怔視著他,「你怎麼賠得起我爹臨死之前的求我原諒?」
「如意……」諸葛御陽喑 的出聲,在她眼底仿佛看見了三歲、十三歲、十八歲的玉如意種種受傷的神情。「既然如此。」他幾乎是心疼的看著她,「你為什麼還要救我?」
為什麼?玉如意不願去深究這個問題,也打算結束這個話題,畢竟往者已矣,所有的補償和歉疚都已是多余,留存的只是她心中的恨,而曾幾何時,她心中的恨意已不如她所想像的那樣強烈。
「你中了吹竹針。」她轉移了話題,伸手拾起床鋪上還未丟棄的管狀銀針,一雙美眸思索的眯起。
「吹竹針?」他知道她有意避開他的問題,卻不得不讓那小小的銀針吸引了視線。
他記得自己第二次被摔倒在擂台上時,仿佛有一根硬物刺入他的脊椎處,疼痛難耐,難道就是這個小小不起眼的銀針?
「這是江湖中一種殺人于無形的暗器。」玉如意表情一陣沉吟。
「蒙朝的百姓十分的愛戴你,每個人都想置我于死地。」諸葛御陽苦笑的自嘲,接過那支銀針。
玉如意若有所思的望了他一眼,不作回答。可能嗎?愛戴她到非置諸葛御陽于死地不可的境地?她不認為,而除去這個可能性,就只有……
「如意,我……」他突然猶豫的開口又頓住。
「什麼?」她不明所以的注視那雙藍紫色眸子,發覺眸底千變萬化、波瀾起伏的情緒,一瞬間,自己的心跳竟亂了規則。
「我知道你此刻也許不想面對這個問題。」諸葛御陽遲疑的尋找適當的措詞,「也許我的出現帶給你很大的困擾……」
「我的確不想面對你和我之間的問題。」玉如意直截了當的打斷他,執意不談這段糾結的恩怨。
「我想面對。」
堅決的口氣令玉如意一怔,這是諸葛御陽第一次反駁她,那樣的男人神情和絕對,表明他接手了主導權。
「你……」她突然升起莫名的怒氣。
「你等了我二十三年。」換他打斷她,「換作其他的女人,不會在比武擂台那樣的場合救我一命。」他咄咄的盯視她,「你知道這代表了什麼?」
玉如意的心中一緊,卻在他的逼視下挺直腰桿,「這代表我認為應該由我來了結你的性命,而不是經由他人之手。」
「那你現在就了結我的性命。
玉如意震驚的看著他捧上手中的銀針。
「用這個!」他手中的針尖閃著光爍,「以你的武功,以針代刀不難才對。」
「你……」玉如意心中一凜。
「殺了我。」他竟然對她微笑,「讓我知道你對我的恨是完全的純粹,沒有其他感情成分的雜質。」
「我……」玉如意呼吸一窒的看著銀針愈來愈逼近自己,竟然下意識不由自主地往床角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