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如意頷了頷首,她曾听及諸葛御祥提到這二娘,據悉她是諸葛王爺的唯一愛妾,膝下無子,將御陽兩兄弟視同親生,自幼體弱多病的諸葛御陽可算是她一手帶大,感情更勝他與自己的親娘。
「證據不知道擺在哪兒?」諸葛御陽環視石洞里數以百計的鐵盒子,一雙濃黑的劍眉不禁微微的攏起。
「也許我們該從小型的鐵盒子找起,那些證據不過是些帳岫和文件,裝在小鐵盒已經綽綽有余。」玉如意提議道,一邊開始動手搬動鐵箱,用自己深厚的內力運掌劈開一道道的鐵鎖。
待她察覺身後貼著溫暖的熱度,猛地旋身,這才迎上那雙深邃得有如汪洋的藍紫色眸子——諸葛御陽看著她,目不轉楮的眼底是一片深情。
「怎麼了?」她發覺自己的雙頰一陣臊熱,心跳又亂了規律。
「謝謝你。」他低沉的開口,忍不住伸出大手輕撫她的粉頰,「這樣膚淺的字句,並不能傳達我內心所有的感激,但是,我真的必須好好的謝謝你。」
「謝什麼?」我不過是挽救自己和玉家的聲譽而已。」她不自在的挪後身子,避開他的撫觸,「只要找出證據,一切真相大白,蒙朝所有人都會明白你不是為了我的長相而逃婚,這才是我幫你的真正目的。」
那雙深情溫柔的藍紫色眸子靜靜的看著她,仿佛早看出她的口是心非,玉如意的臉紅漲得簡直快要穿幫。
「無論如何,還是必須謝謝你。」他終究沒點破她,接過她手中的鐵盒子,他蹲在地上,開始一個又一個的翻找。
看著他的側影,玉如意怔忡了一下,在心中暗暗心惱怒自己的別扭,另一方面卻因為諸葛御陽的轉變而微微吃驚。
一夕之間,他仿佛因為回復記憶而變了一個人——眼底原本愉悅溫柔的笑意,轉換成了一股滄桑的疲憊,卻又奇異的為了復仇而閃現振作的火光。
「那眼神,那神情是極男人的,像挑著沉甸甸的擔子跋涉千里而很疲累,嘴角的線條卻是堅定極具毅力,讓她……心疼?!這個在心中突然竄出的字眼令她全身一震。
那是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莫名其妙的,仿佛她可以為了那兩上字,替他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
這……她愛上他了嗎?這就是千古流傳歌頌的愛情?她為了這個男人陷入了人人難以自拔的泥沼?
難怪她以理性控制的一切都走了樣,難怪她再也不敢細量自己的心緒,難怪……
「找到了!」
低沉欣喜的嗓音打破她心中紛紛漫漫的「難怪」,玉如意困難的的回神,眨了眨眼。
「什麼?」她依然弄不清現狀。
「證據!」一大疊帳本和幾封往來的神秘文件,諸葛御陽用力彈了彈,黃褐色的紙質揚起一片微塵。
玉如意這才如夢初醒的接過手,連翻文件和數本帳冊,里頭一連串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數字,不只載明了龐青私自征稅和收賄的事實,甚至還牽扯出其他為虎作倀的貪官污吏。
「想不到……」玉如意不敢置信的搖首,面露笑意,「這下子可謂是一網打盡了。」
話剛落,石洞上方一個小小的孔隙透出一道陽光,罩住兩人的身軀,半夜這麼尋尋覓覓的折騰,沒想到已經到了旭日初升的時刻。
「只要把這些文件、帳冊交給天香,我們一定很快就能拿下龐青的腦……」轉過頭,玉如意的話卡在喉嚨里,欣喜的笑意僵在臉上。
那道陽光將諸葛御陽整個人沐浴其中,而那雙藍紫色的眸子閃爍蒼金色的淚光,沒有墜落,只是在眼眶里晶瑩的打轉兒。
「御陽……」她的笑容緩緩的斂去。
「這陽光像極了我剛到教授研究室的時候。」
那雙大手舉在半空中,像是想要捉住那些光熱的溫度,看在玉如意的眼底,諸葛御陽卻像是一個振翅欲飛的天使,只是……斷了一只翅膀……
「在那之前……在那之前……」他聲音里的痛楚,她幾乎可以觸模到,「我滿身是血……二娘將我塞進轉天儀內……我的身上沾滿了她的鮮血……」他苦澀的笑出聲,「是她的命換回了我的命……」
一幕一幕清晰的畫面在他眼前飛過︰
案親交代他千萬得收藏好他頸上的玉筀;二娘臨危前告訴他玉塊合並方能取出寶庫的證據……一切的一切,他們早預知了未來,為他鋪好了生路。
一雙溫暖的手臂忽然環住他微顫的身軀,細瘦卻十分有力的手臂,屬于玉如意的手臂。
「如意……」他毫不猶豫的回擁她縴細的身子,俯首埋入她雪白的頸項間。
玉如意緊緊擁住他的胸膛,听見他隨著心跳發出無聲的哽咽,她終于找到他的唇,柔情輾轉的吻著他。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做,也許……是因為這個男人在溫暖的陽光下發抖,有時候,一個女人真正心疼的,很可能說不上名目。她知道此刻自己比他強壯,在心靈上,她願意讓他倚靠、依賴。
直到,她手中的帳冊和文件松落在地上,發出了足以讓兩人分開的聲響,氣息未定的瞪視著地上亂七八糟的一疊文件和帳冊,兩人的視線由下往上,捕捉住彼此的目光。
「我把它交給你了。」他拾起文件遞給她,眸子里是滿滿的信任。
「好好的養傷。」她看了眼他頭上的繃帶,篤定而自信的道,「龐青的腦袋跑不掉,你只給我一天的時間。」
☆☆☆
丙真是一天的時間。那些帳冊和秘密往來的文件,直接由蒙天香上呈給聖德皇帝,證據確鑿,經查屬實,玉如意手下的精兵當下分成數路人馬,分批拿下各個貪官污吏的人頭。
宰相府被團團包圍時,不過卯時,龐青還在美人堆里夢周公,渾然不知大難已經臨頭。
「砰!乓!」前一聲是玉如意一腳踢開房門的聲音,第二聲是房門倒地的聲響。
「啊!啊——」是那堆與龐青同榻而眠的侍女們的尖叫聲。
待那群鶯鶯燕燕抱著衣物逃離現場,一陣騷動過後,原本還在床上呼嚕作響的龐青,這才揉弄惺忪的老眼,視線模糊的望向面前高聳挺拔,身著征戰服飾的身影。
「玉如意?!」一下子,龐青睡意全消的跳下床,不敢置信的看著那把英氣蓬發的玉劍。「帝臨玉劍?!」眨了眨眼,仍舊不敢相信。
帝臨玉劍——有如帝臨,乃先斬後奏,甚至殺無赦之意,再加上那門口駐守的兵士……
「這……這是……」驚懼完全浮上那張遍布皺紋的老臉,「玉如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玉如意冷冷的笑出聲,斜撇不屑的嘴角極具輕蔑,顯然視他的問題為多余。
「砍你的腦袋,用‘帝臨玉劍’太厚待你了。」
搖了搖首,玉如意將那柄玉質的利劍交給身後的手下,卻換上一把略生鐵銹的鈍劍。
武器的犀利與否,對功夫深厚的玉如意絲毫沒有差別,劍愈鈍被砍的人痛得愈厲害,反而加長掙扎斷氣的時間,對龐青而言,才是殘酷的刑具。
「你……你……」龐青驚慌的倒退一步,半倒在身後的床榻,終于使盡氣力暴吼出聲,「是誰指使你的?我要見皇上、我要見皇上!」
「見皇上?!」玉如意冷笑一聲,「只可惜皇上並不想見你。」
說著,那把生銹的鈍劍晃了晃,銀白的劍光映在龐青因驚懼而變形的臉上,嚇得他一顆心差點跳出喉嚨。
玉如意晃劍的姿勢是為了取角度,那是她的習慣動作——不讓敵人的鮮血噴灑在自己身上;另一方面,是為了完整取下龐青的人頭,那是她對諸葛御陽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