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哭了?」瑞凡察覺畔寧的心底有故事,然而不論她遭遇了什麼事,他肯定百分百給予她支持。
她勉強綻出一個帶淚的微笑。「沒什麼,小扮,只是好久不見,你的中文都有美國腔了,我好不習慣。」
她有太多話想跟他說,但不是現在,這樣熙來人往的大街上,既然她已經找到他了,還怕沒有時間好好說明白嗎?
「是嗎?但無論如何,小扮為你解憂的心意是不會變的,我永遠站在你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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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吃,好吃!路卡做的巧克力無人能比。」
碧姬滿足地大啖瑞凡繞了大遠路才買回來的巧克力,配著加了白蘭地的黑咖啡,簡直自作主張將它們當成傷風特效藥。
「行不行呀?都燒到華氏一百度了,你還不上醫院?」
瑞凡實在擔心她胡亂糟蹋自己身體,一來恐怕趕不及劇團的進度,二來她一天不好起來的話,他就一日不得清閑。沒人煮飯給他吃已經夠慘了,反過來,他還得照顧她的三餐呢,真是累煞人。
「有什麼辦法,我又沒保險,醫藥費叫誰付?」
在美國,沒有醫療保險的人一旦上了醫院,就要有傾家蕩產的心理準備。
「我幫你付,怎麼樣?」畔寧推開門,若無其事的進來。
「不然,也該好好吃一頓,病才會好得快。」西蒙跟著進來,手里大包小包的一堆食材,全靠畔寧身上那張神奇靈光的信用卡。
西蒙進廚房去忙的時候,瑞凡收拾碧姬堆積如山的髒衣服預備到對街的投幣式洗衣店。
「小扮,你有足夠的銅板嗎?要不要我的全給你?」
「好呀!」接過她遞上滿滿一掌心的銅板,瑞凡抱著整籃的衣服出門去了。
碧姬舌忝著沾滿甜味的十只手指頭。「你叫他什麼?」
「小扮。我到紐約就是來找他的。」
「看不出來,你們長得一點都不像。」
在碧姬的眼里,東方人長得都一樣,只有漂亮與不漂亮的分別罷了,而瑞凡和畔寧剛巧都名列漂亮一類,至于有沒有血緣關系,那就超過她的辨識能力以外了。
「這巧克力真的那麼好吃嗎?」
「其實我是先認識做巧克力的人,才去品嘗這東西的滋味。」
「那人很特別嗎?」
「路卡?他跟西蒙都從加拿大來,來紐約的目的卻不盡相同。西蒙是來實現當自由藝術家的夢想,路卡則是來尋找他的青梅竹馬,那個女孩懷著明星夢到紐約之後就再也沒回故鄉了。」
「所以路卡就動身來找她了?結果呢?找到了嗎?」
「找到了,可是她不肯跟他回去。她說除非她成為頂尖的模特兒,否則她決不離開紐約。路卡沒辦法,選擇留下來等她回心轉意。他開始做一些家鄉口味的太妃糖巧克力營生,因為那是她從前最鐘愛的點心。」
「他等了她多久了?」
「三年總有了吧?最諷刺的是,她踏進模特兒這個行業之後,所有甜食都因熱量太高一律忌口,連路卡作的巧克力她都嫌棄。」
這個故事惹得畔寧好悶,碧姬推推她的肩膀。「甭難過了,別人的傷心用不著我們承擔,先顧慮自己吧!」
「我……已經沒事了。」畔寧訝異碧姬還記得那天她的眼淚。
「真的?那你要不要說故事給我听?」碧姬一口氣喝干那碗白蘭地咖啡,紅了雙頰,打了個響嗝,發現空氣里四處彌漫著濃濃酒香,這一夜肯定是要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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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建築系的講師,這學期才任聘我們學校。旁听過他的課之後,我想沒有人可能不喜歡他,甚至在第一堂課時,我滿腦子只想著怎麼開口約他?」
「你是大學生?」碧姬還是一句老話,看不出來。
沒預警,碧姬打個大噴嚏,西蒙立刻抱起餐桌上的好菜——獨特蜂蜜混茴香醬料燒淋的小羊排,跑得遠遠的。
瑞凡掐指算了算︰「你才十六歲,不是嗎?」
「夠資格跳級了。」畔寧慢條斯理吃著西蒙烹調的小羊排,捧起紅酒酒杯,喝一口順順喉,繼續說道︰「他不知怎地查到我的帳號,開始E-Mail情書給我,一個月後我們就開始單獨約會了。」
「簡直是被瘋狂丘比特的亂箭射到,一失足成千古恨跌入愛河,只差沒被淹死罷了。」西蒙的話酸溜溜又充滿火藥味。
「好好听啦,鬧什麼脾氣嘛!」碧姬取笑他沒風度。
「學期結束以前,他就向我求婚了。」畔寧說得很輕松,好像結婚這件事跟上市場買顆蛋沒兩樣,揀一揀就可以帶走。
卻害得瑞凡嘴里的紅酒差點吐了出來,他按著胸口壓驚,急忙追問道︰
「你答應他了?不不,你還是別告訴我答案比較好,無論回答是yes或no,我都已經被你嚇到了。」
「嚇什麼嚇,難得她年紀輕輕就能找到廝守終身的伴侶,這多幸運呀!你應該祝福她,干嘛一張臉垮成這副德性,虧她還稱贊你是最了解她、疼愛她的哥哥咧!」碧姬是人來瘋,自顧自的開心,不斷斟滿杯中的紅酒當可樂一樣狂飲。
「小扮,難道你也和大哥他們一樣不贊成我們?」
「不是說師生戀有什麼不對,只是你才十六歲,我可以理解他們為什麼反對。」
「就算不贊成,也不該加以破壞吧?」
「大哥他們做了什麼?」
畔寧眼眶紅了。「我不曉得他們究竟跟他說了什麼,但是當他知道了原來我家世顯赫之後,就漸漸疏遠我了。他認為我是高不可攀的大小姐,不會屈就他這個小講師。」
「這樣就分手?真不敢相信這世上有這麼膽怯的男人。」西蒙嗤之以鼻。
「所以你就跟大哥他們賭氣,一個人跑到紐約來?」瑞凡覺得他這個妹實在有點任性過頭,不過把她寵壞的家人們也得負一點相關責任。
畔寧窩在瑞凡的懷里,覺得有那麼一丁點小後悔與小愧疚,因為她曉得大哥他們一定擔心透了。
「對了!有件事情得跟小扮說清楚。其實,那些追你的人不是要逮你回國,而是為了邀請你參加我下個月的生日派對。」
「什麼?」
瑞凡的腦袋像被十噸炸藥給炸開來。他回想起來紐約之後飽受碧姬的折磨,甚至淪落到中國餐館當打雜小弟,這一切竟然只是因為一場誤會。
「怎麼我看那些人一點‘請’的意思都沒有,不但如此,如果他們手上有槍的話,我看他們肯定毫不猶豫把子彈射在我腿上,好一舉逮住我。」
畔寧合掌向他道歉,怯怯問道︰「那麼你還願意參加我的生日派對嗎?」
瑞凡抱緊她︰「當然願意,只不過你得答應到時候讓我揍那些人幾拳以泄心中之恨。」
畔寧笑道︰「他們真的追你好慘,是不是?看你恨得牙癢癢。」
「呼!終于打開了。咦?這是什麼呀?」
笑容凝結在唇邊,瑞凡、畔寧與西蒙同時轉過頭去,只看見碧姬手里捉著喝了半瓶的紅酒罐,歪坐在畔寧被掀開的大皮箱旁,已是半醉的狀態。
「糟了。」
「怎麼那麼輕易就被她打開了,你沒上鎖嗎?」西蒙神色凝重,難以置信這樣的事情會發生,那里面裝的可不是普通的東西耶!
「是沒上鎖呀!又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畔寧稀松平常的語氣真讓西蒙為之氣結。
「到底你皮箱里裝什麼,西蒙干嘛那麼緊張?」瑞凡好奇極了,湊上前去仔細看個清楚。
西蒙來不及阻止︰「這下子完了……」
咦?這是什麼東東?
「這些……是什麼?」西蒙瞪著皮箱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