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道發生什麼事情,花枝沒了,姜承徽院中搜出藥包,可她偏偏說是芽枝給的,這可為難母後了,母後從東宮到後宮,可沒見過誰這樣大膽把禁物留在自己院子里,除非那本來就是自己的東西。」
鮑孫玥當然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就是怕姜俏出事,這才匆匆趕來,此刻听母後這麼一說,忍不住幫她辯解,「但她害花枝做什麼呢?」
「圖的當然是你的長子之母的位置。」
「母後莫不是忘了,當時花枝飲食不振,懷娠體重不增反減,還是承徽給想出的辦法,這才吃上東西,她若有心爭這位置,那時什麼都不要說就好,花枝久不進食,孩子自然保不住。」
「你說這話也有道理,你倒是看看這事情怎麼處理,芽枝趕出官去,姜俏挪到清心齋待產,之後再去母留子可好?」
「兒臣先帶回東宮,承徽跟芽枝都先楚足吧,事情調查清楚再說,另外,讓花枝以昭訓之禮安葬,賞她的家人一萬兩銀子。」
李皇後嘆息,這兒子還是想保姜俏,算了,他高興就好,難得出現一個他喜歡的,身為母後也只想看他開心,不想為難于他,「就依照你的意思辦吧。」
回到春暖院,忍了半日的姜俏終于哭了出來——不害怕是騙人的,在芽枝說出是自己要求她去毒害花枝時,她的腦中就想過一百種可能,听到李皇後說要去母留子,只覺得一陣冰涼,待听到公孫玥說要先禁足,又覺得忐忑。
他,信不信她?
禁足是為了保她,還是保孩子?
一直到這時候,姜俏才發現自己原來已經在乎他了,她不在意李皇後不信她,可是在意他對她的看法,如果在他心中她也是個陰狠之人,那要怎麼辦才好,她的解釋,他信嗎?
早春的天氣還是太冷了吧,饒是在屋內,她還是全身發顫。
鮑孫玥拿過錦繡披風把她包住,笑說︰「怎麼,現在才知道害怕嗎?」
「你……你信不信我?我沒害花枝。」
「當然信你,你害她做什麼?」他在宮里十年,沒見過這麼呆的,居然跟他說什麼「人人生而平等」、「下人也是人,他替我們服務,我們也得給尊重」,什麼傻理,但就是這樣振振有詞的她讓他喜歡,他知道姜俏不會害任何人的。
「你…真信我?」
鮑孫玥點頭,收起開玩笑的神色,「信你。」
簡單兩個字,姜俏卻是卸下千斤重擔,他信她,這就夠了,入宮的日子是不會有盡頭的,可是只要公孫玥信她,她便不覺得那樣難熬。
姜俏拉緊披風,搖搖晃晃走到美人榻邊坐下,看她那個樣子,公孫鑰覺得既心疼又喜歡。
他挨著她坐,拉起她的手,「放心吧,母後已經答應禁足了事,就不會去母留子。」
「那花枝……」
鮑孫理神色一暗,「我自然會給她公道。」
花枝不過是個通房,背景也普通,這樣個女人怎麼會招人怨恨,他明白,下毒之人真正想對付的人是他,花枝跟未出世的孩子只是當了替死鬼。
他不是不難過,不愧疚,旦是身為太子,他不能讓太多人知道他的情緒,「我知道你累了,不過為了自己,為了花枝,我還得听你說一次,從芽枝說想見你開始,能想起多少就說多少,別遺漏。」
姜俏于是開始回想,自己如何叫芽枝進來,芽枝又說了什麼,靜下來後的她記性很好,連听到當下的心情都能形容,然後說到芽枝出去,花枝沒了的消息怎麼傳入春暖院,自己如何想保白蘇,挺身去了鳳儀宮為止。
鮑孫玥皺眉,「她說是齊五娘?」
「是,不過那也只是她說的,雖然我不喜歡齊五娘,但也許芽枝想順便害她呢,她說的到底哪句真,哪句假,我都不明自了。」
「宋嬤嬤說的也有道理,照王對失去太子之位耿耿于懷,齊家沒有一日不希望父皇再改立太子,至于曾德妃跟紹王自然也是虎視眈眈,父皇既然在朝政上信我,那他們自然只能從後院入手。」
姜俏覺得他好可憐。
外人看他是東宮太子,又是李皇後所出,風光無限,哪知道他的兄弟都恨不得他出事,又哪知他連婚姻大事都只能是交易,不能得罪李家,不能得罪齊家,用拈鬮這種荒謬的方式決定太子妃人選。
李皇後與太後偏偏又把自家佷女接入宮,想著近水樓台先得月,因此不論春宴、避暑、秋獵不管什麼場合,這兩表妹都在吵,都在鬧,都在爭,他越看越不耐煩,卻因為李皇後跟齊太後的面子,不能讓她們滾開。
只有齊五娘跟李八娘嗎?當然不是,上次玉茗花宴那個錦兒也是巴望著能給他做女人,齊家女子狂妄的覺得有個祖姑在,所以個個都能侍奉太子,光想就覺得室息。
不難想象,公孫玥有多不愉快了。
姜俏伸手模了模他的頭,「殿下辛苦了。」
鮑孫玥一臉哭笑不得,這女人居然敢模他這太子殿下的頭,「你還真不把本太子當一回事。」
「太子殿下是臣妾的丈夫,臣妾不怕。」姜俏覺得自己腦子也有問題,現在是開心的時候嗎,但知道公孫玥無條件相信她,她真的覺得好開心。
鮑孫玥一把抓住她的手,「以後別『太子殿下』『臣妾』的,我們是夫妻,說『你』『我』便是。」
「這可是你說的哦。」姜俏從善如流。
「我說的。」公孫玥笑了笑,「只不過這段時間得委屈你了,暫時得先住在這春暖院里。」
「不要緊,反正我也不愛外出,你能保我禁足,已經很好了,對了,那清心齋是什麼地方?」
「那是齊廢後還在太子妃時期設立的,她善妒,御下極嚴,據母後說,她至少除了七至八人的品級,承徽昭訓不在話下,最高位的甚至是良娣,但這些女子背後都大有來頭,不好得罪她們的母族,于是設了清心齋,專門容納這些伺候過卻又被拔除品級的女子。」
那不就是東官的永巷,媽啊,光想就可怕,永巷還能是什麼好地方,她不在乎被拔除品級,但她想好好待產,母親懷孕時要是環境不好,生產時更吃力啊,古代衛生條件又不好,生產可是搏命演出。
想想皇宮真是太厲害了,李皇後一句「去清心齋待產」就要拔除她的品級,但公孫玥一句「禁足就好」又保住她的生活水平。
「你說那芽枝在春暖院跟鳳儀宮判若兩人?」
「是啊。」姜俏說起來就來氣,「要不是她瘦成那樣,講話又發抖,我怎麼會這樣輕易就信她。」
芽枝那家伙居然是在演戲?皇宮欠她一座奧斯卡。
「她能把自己餓成那樣好取信于你,這手段,你好學學吧。」
姜俏哼的一聲,「我才不想學她。」
「都吃了虧還不學?」
「我不想因為吃過虧就變成自己討厭的那種人,我總不能因為人人滾泥巴,就跟著下去滾一滾,別人滾是他的事,我還要干干淨淨過得才舒服。」
「倔脾氣。」不過,他就喜歡她這樣。
慢著,芽枝在演戲,那她摔進花圃也是演戲吧,只是她可以在走廊跌倒就好,跌在走廊撞個頭,顯得身體更弱,何必摔進花圃把自己沾得一身泥巴?
思及此,他揚聲喊道︰「來人。」
芫華跟蘭卉很快進來,見禮。
「去請太醫,讓他把芽枝跌倒的地方扒過一遍,看看有沒有什麼古怪的地方。」
「是,婢子知道。」
東宮今日出了這樣的大事情,太醫院沒人敢走,听到有人來喊,院判親自帶了藥箱藥童過來,在院內鋪開一張地蓆,挖開的土都平鋪在那地蓆上,他一把一把看過去,又拿起來聞聞,捏捏,一點都不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