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的是網路,又不是通訊。」
陳蜜笑道︰「總經理,常言道︰‘沒有知識,也要有常識;沒有常識,就要多看電視。’你這樣子不行啦!手機拿來,我幫你看看來電顯示,回公司你再撥電話給人家。」
「好啊。」藍群亞二話不說,再把手機掏出來丟給陳蜜。
鮑司里面的干部跟藍群亞的私交都很好。除了公領域方面,藍群亞是大家的頭頭之外,私底下他們都把他視為兄長;而藍群亞雖然在公事上要求十分嚴謹,但是私底下卻對每個干部都很好,所以只要在非公事的場合中,大家跟他相處得都和朋友一樣。
陳蜜拿出筆來,幫藍群亞記下剛剛沒接到的電話號碼,並把它大聲地念出,問道︰「總經理,你知道這是誰的電話嗎?這個電話沒有記在你手機的電話簿里面,是新號碼哦。」
藍群亞想了想,搖搖頭。「不知道耶,會不會是誰又換了號碼啊?這年頭,換門號跟換衣服一樣容易。」
「那你回去再回撥好了。」陳蜜把手機遞回去。「哈,手機還你。」
「好。謝謝。」藍群亞隨意將電話擱在儀表板上面。向右打了幾圈方向盤,車子便滑人大樓地下室的車道。「到了。」
***
藍群亞坐在辦公室里,撥著方才的電話。電話接通了。
「喂,是藍群亞,請問剛剛有人找我嗎?」
電話那頭傳來輕微的呼氣聲。半晌,才有人說話
「群亞,是我,潔愉,」
「潔愉?」這下換藍群亞說不出話來了。「嗯,你找我是要談公事嗎?」
「呃……」她遲疑了一下。「如果不是公事呢?」
藍群亞輕笑出聲。「不是公事的話那就聊私事嘍。怎麼樣?要不要出來聚一聚,吃個飯?」「你願意嗎?」
「為什麼不願意?我們都認識這麼久了,朋友見面吃個飯挺好的,不是嗎?」
「嗯。那你什麼時候有空?」
「我看看……」藍群亞用肩膀夾住電話筒,拿起行事歷翻了起來。「你呢?你都可以嗎?」
電話那頭傳來笑聲。「你現在是大老板,我只是一個小律師而已,當然是忙不過你啊。」
「呵呵……」藍群亞看看自己填得密密麻麻的行事歷,暗自嘆了一口氣。「明天晚上好了。你有空嗎,我們一起吃個飯?」
「明天晚上啊……今天晚上你不行嗎?」
「嗯,晚上有個飯局,要九點以後才有空。你想吃消夜嗎?」
「那還是明天晚上吧。我們要去哪里吃飯?」
「你有沒有想吃什麼?」
「我都可以。你拿主意吧。」
「那……這樣的話,我們去內湖吃法式料理吧,我覺得那里的法式料理挺不錯的。」
「可以啊。那我們約六點可以嗎?」
「沒問題。我開車去接你,就約在你們事務所樓下吧。」
「好,明天見。」林潔愉微笑地準備收線。
「嗯,明天見。」藍群亞愉快地掛上電話。
第三章
葉涵百無聊賴地躺在床上,回想著車禍的經過。
說真的,關于這場意外,除了電光石火的那一瞬間自己發出的尖叫之外,她實在是想不出更多特別的細節了。
在出車禍以前,她常常會幻想,如果自己能像吉本芭娜娜所寫的小說《甘露》當中的女主角一樣,因為意外而失去了過往的記憶,那該有多好……
記憶是專屬于人類心靈的沉重負擔,心理學家都認為過去的記憶刻劃著現在的人格。如果她真的忘記了一切,是不是就可以拋棄過往曾經發生過的那些不愉快的,晦氣的、被憎惡的、被怨恨的種種?
病房的門突然被推開。葉涵心想,住院的人還真是可憐,他們連一點隱私權都沒有,不論是誰都被允許自由進出。
「嗨,你的鈣質來了!」
她還沒看見來者的身影,卻听見那莫名其妙的聲音。
又是他,那個肇事者的老板。
「嗨,你吃飽了嗎?」問候吃飯這件事情就跟聊天氣一樣,屬于人們之間沒話找話講的寒喧語,事實上並不具備實質上的語義,只有象征上的善意。
「當然是還沒啊,我是專程來陪你吃飯、補充鈣質的呢。」
葉涵似笑非笑地睇了他一眼。「我看你需要補充的應該不是鈣質吧?」
王嘉竣不置可否地聳聳肩,開始在床邊的小案頭上張羅起他帶來的粥品。
「你今天不必出去喝酒嗎?」
王嘉竣看了她一眼。「我昨天是有應酬才喝酒,可不是為了尋歡而飲酒。」
「呵!男人喝得爛醉的時候,都會說自己是為了應酬。大部分的人喝酒都是純享樂性質的,只不過看是跟朋友,還是跟客戶而已,但是不管是跟誰在一起喝,男人都會把一起喝酒的酒伴說成是客戶。」
王嘉竣哈哈大笑起來。「有沒有人說過你說話很刻薄?」
葉涵微笑。「大部分的人不敢正面這樣評論我。他們頂多就是當著我面說我‘誠實’。」
「誠實?真是一個好語匯。只可惜誠實不適用在現代社會.我們在社會上行走要成功,靠的可不是誠實,而是圓滑。」王嘉竣把盛好的鱸魚粥遞給她。「你可以自己吃嗎?還是要我喂你?」
「麻煩你幫我把床尾的餐桌架起來好嗎?這樣我就可以自己來了。」
「沒問題。」王嘉竣三兩下幫她架好了餐桌,然後把魚粥放在上面。
葉涵發現,沒喝醉的時候,他是個挺利落的人。
「謝謝。」葉涵舀起一小匙粥,上升的白煙顯示粥還很燙,于是她輕輕地吹吹氣,等到粥涼了些才吃入口。「嗯——很好吃耶,這是你煮的嗎?如果是的話,那你真是太厲害了!」她以驚奇無比的語氣贊道。
王嘉竣自滿地笑笑。「很好吃吧?我們家王嫂的手藝可不是蓋的,只要是你想吃什麼,她都可以滿足你的口欲,」
「我就知道不是你煮的。」葉涵的口氣就像是發現寶石原來只是一個爛石頭時那種不由自主的頹喪。
「唉,你這女人真是……」王嘉竣听她的口氣,覺得很不服氣。她為什麼老把他當成是一個爛石頭呢!「我可是求了王嫂很久,她才趕在晚餐之前先幫我煮了這一鍋魚粥出來的耶。」
葉涵皺皺鼻頭。「好,算我說錯話了。我重新來過——」她擠出一個百分之百虛假的微笑。「王先生,這粥真是太美味了,真是謝謝你的費心……」然後正色問道︰」我剛剛那樣說,可不可以?夠不夠有誠意?」
王嘉竣無奈地搖搖頭。「不跟你爭了,我快餓死了,我也要吃。」
他為自己盛了一碗,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安靜了半晌.王嘉竣忽然發話︰「我問過醫生了,她說你的傷勢沒有很嚴重,只是可能要里石膏裹一陣子。你不用擔心醫藥費,那些我會負責的。」
「嗯,你的司機上一次就說過了。謝謝你嘍。」
「謝謝我?」王嘉竣奇怪地看著她。「我撞到你,然後你跟我說謝謝?」
「你也可以撞了我就跑呀,可是你沒有,你們送我來醫院,還用關系幫我搞了一間單人病房出來,還說要幫我付全部的醫藥費用……嗯,跟其他發生意外的人比起來,我已經很幸運了。你很有良心!」
「喝!真是難得從你口中听見這種好話,我還以為你患有‘先天性良心缺乏癥’哩!」
葉涵笑了出來。「我對你有這麼壞嗎?我雖然說話‘坦白’了些,可是大部分的人都認為我很‘親切’,很‘平易近人’說。」
「那是因為他們沒開天眼。」他指指自己的額頭。「我可不一樣,小時候算命的說我是二郎神投胎,比人家多一只眼楮。二郎神,你知道吧?就是額頭中間又長了一只眼楮的神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