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外表上看來,她不比阿雪的楚楚可憐,會教人想用心去呵護她;但是她不過分敏感,也不隨便發怒。與之相交,既無需像呵護公主般戰戰兢兢地伺候著,也無需像保護瓷女圭女圭般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
今天一整天相處下來,他對她開始產生了一種絕無僅有的感受。
她的身子柔軟溫暖,一旦踫觸到她,就有一股奇異的暖流從他體內升起……那是。他是男子,自然了解男性身體的需求與反應,但是這樣的還引起其它種種復雜曲折的感受……他不僅僅對她的踫觸有所感應,對她整個人都產生了一種無法言語的悸動。這悸動顯然與身體的渴望無關,那麼究竟是什麼!
馮迦陵突地全身一顫,睜開了雙眼,驚動了沉思中的康王。
「怎麼了?」他將頭探過去貼近了看她,深伯是她的傷口起了變化。
醒來的一瞬間,她驟然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她乍然以為這男子又出現在她夢中,他的臉頰如此貼近,氣息濁熱而真實,讓她從頭到腳都發軟……
他們的面容如此貼近,彼此都能感受到對方鼻間的呼息,那氣息是如此地熾熱,代表著一個活生生的人身上特有的溫度。
馮迦陵只能怔怔地望著他,而康王幾乎可以看見她眼中所燃燒的火焰,那麼地激烈且熾熱……「迦陵……」他有些遲疑地喚著她的名字,並伸手輕拍著她的臉。「你沒事吧?別嚇我……」
馮迦陵被這真實的觸感喚回了神智,而從半夢半醒之間清醒過來。
定楮一看,康王的確是在她臉的正上方;不過他並不像在夢中一樣引誘著她的諸多感官,只是眼神焦急地看著她。她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失望。
她伸出左手,想要模模他近在咫尺的臉龐;沒想到一移動卻牽動了傷口,引來一陣撕裂的疼痛。她痛得緊皺眉頭,微抬起的左臂則因劇痛而頹然落下。
「我看我幫你換個草藥敷一敷吧!」
她點頭示意,于是康王幫她將平躺的身子翻身側躺。
「這回敷的可是你傍晚采回來的藥草?」
「是的。我們小時候出來打獵,在林子里面如果有什麼皮內外傷,大人都是用這種藥草替我們包里的,療效相當好呢!」
他看了看傷口,紅腫發熱的情況並未減輕。他眉頭深鎖,擔心傷口惡化。
「我得將你的孺衫褪下才能里藥包扎……」
馮迦陵點點頭表示任憑他處置。
他把她的前襟打開褪至肩下,露出大半背部。他用手定住她的身子不讓她亂動,並將口中嚼碎成泥的藥草敷在傷處。
她的肩膀微微顫抖著,這讓她感覺刺痛,忍不住申吟出聲。
康王一面替她包扎,一面對她說︰「有點痛是吧!但是它有效得很。我保證,等明兒個你醒來時就不痛了。」
康王細心地替她將傷口包扎好,再將她的衣衫整理妥當,最後才把她的身子安實平躺好。
馮迦陵虛弱地向他稱謝︰「謝謝您!可以扶我坐起來麼?」
「你不睡了?天還沒亮呢!」
「我醒了就睡不著了。你不也一夜沒睡麼?」
他伸出手,她握住他伸過來的手,勉力地坐起身。
她看見他一雙布滿血絲的眼楮略顯紅腫,忍不住問道︰「您還好麼?」
她心里生起一股柔柔的疼惜……他外表看起來雖然平靜,但她相信在他心里必定十分痛苦煎熬。
「我沒事!」康王一派平靜地說。
「現在平城里面可能已經亂成一團了。」她以幸災樂禍的口吻說著。
康王微微牽起唇角,一臉似笑非笑地嘲諷說︰「是啊!他們不會這麼快就找到我們的。不過……」康王眉頭一挑,語帶譏諷地說︰「我們雖然逃得過官兵,卻不一定逃得過狼群。」
馮迦陵看看他,又看看外頭一片漆黑。
她曾听過荒原上的狼群是最凶狠無情的,他們能否安然在荒野中幸存下來呢?
她想,自己所求的不過是要知道事情的真相原委。然而,世情卻比她想象得更為復雜詭譎;也許他們這次月兌逃之後便再也回復不了往日的生活了。
一思及此,她不禁輕嘆了一口氣。
「怎麼?後悔了?後悔救了我,後悔跟著我走,後悔把命交在我手上?」
康王听見了她的嘆息,敏感地反唇譏嘲。
他早該知道不會有人真心地相信他,甚至想要保護他。
馮迦陵搖搖頭。听見他尖銳急促的問話,她知道他誤解了她的意思。
「您誤會了,我只是有感于世事無常,一切的世俗成規、品第身份,在轉瞬間都能灰飛煙滅……」康王听了她的話,痴痴地望著她,心里浮現一種溫暖的感動。
他接口說︰「還有人與人的信任……」
「還有感情……」馮迦陵微聲說道。
她的話才說完,便感覺康王的身子一顫。
她低頭一看,這才發現他一直緊握著她的手從剛剛到現在,一直沒放開過。于是她反手握了握他的手,並給他一個鼓勵的微笑。
「反正呢!現在王爺把我帶出了平城,就得負責保護我!這是您欠我的!我很少出來狩獵呢,可從來沒見過狼群、听過狼嚎喔!」
康王見她說俏皮話逗人,也不禁笑了。
「絕對不會讓你少一根頭發的!」
「還有啊!我很膽小的。如果晚上作惡夢的話,王爺不可以笑話我……」
「別擔心,我會幫你把夢魘驅走的!」他拍拍她的臉,替她撫去灰黑塵埃。
「君子一言……」馮迦陵伸出小指。
「駟馬難追!」康王也伸出小指跟她勾了勾,算是定下了約定。
馮迦陵眼見方才那種哀傷沉重的氣氛煙消雲散,便想跟他討論那些她想不通的事情。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提議︰
「王爺,既然我們都睡不著的話,那麼來聊聊,您看好麼?」
「你想聊什麼?」
幾次相處下來,康王已經很了解她的個性了。她會在氣氛詫異的時候想辦法化解沉重的氛圍,讓每個人都感到愉快;但是她也不是個事事沒主見的女孩,所以她總是想盡了辦法要了解她想知道的事情。
「看起來,‘聰哥哥失蹤’跟‘您被陷害’這兩件事是有關連的。」
康王點頭表示同意。
「原先我還以為馮聰的失蹤是因為阿雪,現在想來卻像是對我的示警。直到數天前的某個晚上,他突然出現,警告我六月初五有人設下了陷阱要抓我,我才知道他是安然無恙的……」
「如此說來,他留訊要我六月初五到您的別館來,為的是要我幫您,而不是要跟我見面嘍?」
康王點點頭,但卻笑得很詭異。
「不過,那時我一見你在門口鬼鬼祟祟地流連徘徊,還以為你就是馮聰說的那個陷阱呢!如果真是這麼遜的陷阱,那我真是要哭笑不得了!」
馮迦陵聞言睨了他一眼,不悅地說︰「那你還真是太抬舉我了!」
康王仰頭哈哈大笑。
「唉,現在既然我們已經變成共患難的伙伴,今後你就直接叫我英健吧!」
馮迦陵看看他,笑道︰「我可以直呼你的名諱麼!可我更喜歡子推這個名字呢!」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說,但是她不想跟賀連雪一樣喚他「英健」。
康王則稍稍愣住了。他並不明白她的曲折心情,不過倒也覺得這提議不錯。
「哈哈哈!你真是得寸進尺的人,隨便你吧!你覺得愉快就好。」
她發現她很喜歡看見他笑。他長得眉清目秀、五官端正,是十分開朗的面相,一點也不適合愁眉苦臉的。
他被她的視線看得動彈不得,突然間覺得口干舌燥,無意識地伸出了舌頭舌忝了舌忝干燥雙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