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卿狂 第2頁

唉,怎可能呢?他們又不是一去不回,一個月後便會回來了,必定是她想太多。絕不會有事的。

今年是單琵琶與馮定睿認識的第五年。

五年前,他剛入單府,跟著張管事做事,手腳俐落又十分勤奮,因此在張管事退休後,正式成為他們單府的新管事,非常受到爹的賞識,她也很欣賞他。

他為人正直、穩重、內斂,雖然不常笑,可偶爾她會發現他嘴邊釋放的淡淡笑痕,很淺,幾乎瞧不著,非得要認真看才不會錯過。

她是單府的千金小姐,娘死得早,她成了爹最疼愛的人,只要是她想要的,沒有一樣爹不會拿來放置在她面前。她清楚自己的性格是有些嬌縱,不過爹說縱是應該的,馮定睿也說她的嬌更顯得柔媚,因此她不曾試著改變,反正有人喜歡便好。

在她心底,爹與馮定睿是她最愛的兩個男人,她相信他們三人日後也永遠不會分開。

只要等他們這趟回來,她便會央求爹答應讓馮大哥娶她,他們一家人就能永遠在一塊了,然後她再為家里添兩個孩子,到時候便會有小孩的歡鬧聲……她的未來構想便是如此,真好不是嗎?

單琵琶倚在廳外的長廊上,平日在外頭她會展現良好的家教,回到家里她便隨性自我,此刻正坐在長廊的欄桿上,柔荑緊抓著一旁的赭色柱子,鵝黃的裙垂在欄桿外,蕩啊晃地,模樣好不優閑。

她那雙靈動又燦爛的黑眸卻牢牢盯著大門口的方向,不管是何人從外頭進來都一覽無遺。

現在他們是一家三口,將來就不只三口了。

「呵呵。」想得太入迷,她噗哧一笑,聲音有掩不住的幸福。

在娘死後,她本以為爹會再娶,爹卻說他深愛著娘親,于是他們父女相依為命,直到五年前多了馮大哥。

他待她極好,溫柔又體貼,專情得幾乎像是爹的化身,她肯定一旦他們成婚了,馮大哥也絕不會再納妾,他們一家人絕對會和樂地守在這座宅子里。

在他們離家後的前幾天,她總習慣待在這兒,眼兒眨巴眨巴地直瞅著門口,即使明知不可能,仍會有幾分希冀,等著她最期盼的人快些回到她身旁,讓她心安。

「天冷了,又不披外衣待在這兒,會著涼的。」低沉的嗓音醇厚,宛若一壇釀了十幾年以上的酒,令人听了不禁心蕩神馳。

這聲音她听得不想再听,即使她確定只要是女人,幾乎都難逃他的魅力,偏生她就是那個唯一的例外。

只要爹不在,這個礙眼又礙事的男人便會來家里,是答應了爹要照顧她,也十分盡責地天天上門來。

他以為他是誰啊?到處都如魚得水也未必在她這兒吃得開,她就是不喜歡他,非常非常不喜歡,甚至到了一種一見便厭惡的直覺反應。

五年了,她認識他也五年了,可惜這五年無法讓她對他產生好感,就如同老鼠天生厭惡貓的道理,這個西門鳳霄就是沒她的緣,有他,她便渾身不自在。

西門鳳霄將手上的外衣披在她身上。

她才不接受,只要是有關他的一切,她統統不想踫!

肩膀一個閃躲,以為他會接好,回過頭才知外衣落在地上。他仍舊一派氣定神閑,好似一點也不惱怒她孩子般的任性,逕自拾起外衣,那盈滿包容似的笑痕,壓根沒有打動她的心,反而令她更反感。

「不勞費心。」不喜歡的人無論獻多少殷勤,全都不予理會。

「無妨,外衣我放在這兒,冷的話就披上。」

哼!才不理你。

轉回頭,繼續望著大門,可剛剛的愉悅已煙消雲散,因為那個該走卻不走的人硬生生壞了她的興致。

「單府還算大,不必非要待在這里不可吧?」言下之意,哪邊涼快哪邊閃去。

西門鳳霄是爹在商場上認識的朋友,小爹八歲,人稱「鳳爺」。

他是爹的朋友,于情于理她都該喊他一聲叔叔,可五年前他就不讓她喊,說什麼還不想被人叫老。呵,真是厚臉皮,也不想想今年都三十有二,即使外表再如何年輕俊美,依然已經是個幾乎要步入中年的男人了,不叫叔叔,莫非要喊哥哥?笑話。

是,她承認西門鳳霄確實生得好,外型高大英挺,五官有似女人的柔美,更有似男人的剛冷,兩者融合得極為恰當,放眼整個祥龍鎮,若他排第二,大概也沒人敢爭第一。

因為敢搶第一的人不是被他設計就是讓他陷害了,在她心底,西門鳳霄的評價就是那麼低,比街上的乞丐還不如。

她就是不喜歡他,天生的,改不了,也不願改,她是單府的千金,幾乎沒什麼事兒是需要她改變。

「可這兒的視野最好。」輕柔的嗓音專為她一人。

「好什麼?我住在這里二十年,也不覺得哪里視野特好。」四周全是牆壁,除非上了屋頂,要不什麼都看不見。

「打從我來了之後,你不待在這里好半晌了嗎?」

「干卿底事?」她對待西門鳳霄向來直來直往,言語中對他的厭惡之意表露無遺。「這里是單府,是我的家,我想待在哪兒就待在哪兒,你管得著嗎?」

當然了,這種對話只有在爹听不見的時候她才敢說,否則定會被罵得狗血淋頭,她才不要為了西門鳳霄被罵。

西門鳳霄淡淡揚笑,氣度胸襟之大仿佛一點也不在意她的魯莽頂撞,甚至似是十分喜歡與她這般交談。

「是不關我的事,只不過你爹托我照顧你,我理當盡責。」

「那更是笑話了!難道我在自家府內還會出什麼事?府內很大,你想去哪就去哪,我不會管你,你也少來管我!別以為你是爹的朋友,我就會對你比較好。」跟前跟後,像甩不掉的麥芽糖,真是討人厭的家伙。

「我當然清楚小姐本來就不喜歡我,不過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上回我待在自家府邸,還不是讓人給偷襲了?所以說天底下沒有一個地方是最安全的。」他仍維持一貫的和煦。

在單琵琶面前,他從不動怒,甚至連聲音也不會太大,就怕嚇著了她;她之于他,猶如最昂貴稀有的珍珠,讓他即使捧在手掌心也怕稍有不慎踫壞了。

「呵!」她挑釁似的一笑,「誰教你人緣差,因此無論到哪兒都有人要取你的命。」

西門鳳霄所開設的「鳳日錢莊」,向來是以高額的利息著稱,簡直跟「九輸賭坊」有得比,也許該說有過之而無不及。

畢竟進了賭坊還有十分之一的機會贏,而欠了「鳳日錢莊」的錢,則是必須償還才行,一點也不體恤那些必須借錢方能活命的可憐人,所以若哪一天西門鳳霄在路上被人亂刀砍死、亂劍刺死,她也不意外。

他就是這種冷血無情的男人,死不足惜。

「莫非連小姐也想要在下西門的命?」上揚的彎度仿佛看透她那副有話直說的性格。

勉強睞了他一眼。「你我無冤無仇,我對你的性命一點也不感興趣,不過其他人可不保證了,鳳爺出門的時候最好多加小心。」免得死無葬身之地。

「多謝小姐關心,西門不勝感激。」

她有關心他嗎?「鳳爺听不出這是諷刺?」

「一句話兩種意思,就端看西門欲如何自行解釋,不是嗎?」眼眸藏笑,沉穩如無法測知深度的潭底,幽黑寧靜得不起半點漣漪,甚至是她的言語挑動也不能讓他一貫優雅成熟的氣質崩毀。

他愈是不生波痕,她就愈惱,愈想激得他變了臉色、氣急敗壞才甘願,無奈這五年下來沒有一次成功;在他面前,她就猶如三歲孩童。既然不想承認自己是「叔」字輩,行為性格卻是百分之百的年長者,這種表里不一的人,她最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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