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步外的墨衣停下,轉身。
單琵琶這才放心。「快去吧,我會在這里等你回來。」
「單兒,我很喜歡听你說這句話,倘若能換成更中听的便再好不過了。你在這兒等我,我去將他們打發之後便回來。墨衣,你留在這兒。」
「是,鳳爺。」
等一臉不高興的西門鳳霄走遠之後,她才有機會打量這名叫作墨衣的年輕男子。主子生得什麼樣,屬下大概也不會差到哪去,墨衣的長相也不錯,不過她認識西門鳳霄這麼久,怎麼不曾見過他?
「你在西門鳳霄身邊多久了?」
「十余年。」墨衣清楚單琵琶在主子心中的地位不同,照實答覆。
「我怎麼未曾見過你?」
「我只負責保護主子的安危。」
「你主子他……是不是經常要你殺人?」她小心翼翼地問。
墨衣斟酌了這問題的嚴重性,最後回答︰「單小姐,請別當真,主子並非真殘忍,那只是玩笑話罷了!」
她听來一點都不有趣,還有種膽戰的恐懼。
「你主子以前是做什麼的?」
「這……恕墨衣不能代替主子答覆,請單小姐詢問主子比較妥當。」他謹守分寸。
「他不會告訴我的。」
「墨衣也無能為力。」
「你有能力的,告訴——」來不及說出口的話全教手中魚竿的晃動給打斷。「有魚上鉤了!怎麼辦?」
「魚竿拉起來。」
單琵琶照做,果真拉上一條小魚,雖小,卻已經贏過西門鳳霄。「太棒了,我的第一條魚。」
「單小姐!」單琵琶正在興頭上,他喊了她。「或許你會認為墨衣逾矩了,有些話墨衣仍不得不說,如果你不討厭主子的話,請你別離開他,主子他不擅表達自己,墨衣看得出主子很喜歡單小姐。」
西門鳳霄……喜歡她?!
「你一定是弄錯了,西門鳳霄不喜歡我,他只是喜歡捉弄我、逗我而已。」更貼切的形容根本是以見她出糗為樂。
「墨衣不曾見過主子在他不喜歡的人面前笑過。這五年來,墨衣只見過主子對單小姐真心露出笑容,僅有你一人而已。」
隨著墨衣吐出的事實,單琵琶心頭逐漸混亂。
從沒想過他倆會有這個可能性,因為西門鳳霄對她總是似近似遠,又似真似假,她都弄不清楚他在想什麼,自然不曾想過他或許喜歡自己,這會兒听墨衣提及,有些事情串連起來才恍然大悟。
他對她確實是好的,有體貼、有溫柔,雖然這兩者都不多見;難怪她從不認為他會傷害自己,原來是她太遲鈍,但這也不能怪她,是他的行為太奇特,畢竟他總是表現出對茶行的興趣勝過自己……
就在她陷入一團亂的思緒中,手中的魚竿再次晃動,是第二條魚上鉤。
她應該高興的,如此一來,他們只剩下兩天的相處時光,望著在桶子里悠游的小魚兒,她頓時覺得很困惑。
單獨相處七天而已,還不夠去了解他,對她而言,他仍有太多謎,相信即使他們日夜相處,也不見得能看清。
真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根本是他。
「你在做什麼?」
听見西門鳳霄的聲音,她轉過頭。「放生。」
「為什麼?」
她的戰利品是兩條小魚兒,當不了午飯,卻能減少兩天的相處,她因何要放生?
「只是不喜歡吃活生生的東西。墨衣呢?」怎麼轉頭一會兒就不見他的身影?
「他負責保護我,不負責出現在我面前。」既然她不想正面回答這問題,他也不強逼,反正這情況他也樂見。
「剛剛那些人是誰?」
「不關你的事,問這麼多做什麼?」
就是這種口氣,讓她根本不相信他喜歡自己,肯定是墨衣服花看錯了。
「不說就算了。」她也不想听。
西門鳳霄對她似乎就像是在釣魚。先用魚餌引她上鉤,等她想吃餌了,他卻猛地收回魚竿,讓她望餌興嘆,因為心底有了餌的存在,令她更有吃的,偏偏他就是不肯喂飽她,似是要釣足她的胃口。
如此真是喜歡的表現?看起來一點都不像。
「不是不想說,真的不關你的事,听了又能如何?你既然幫不上我,知道也是個麻煩罷了!」有些事情他並不想牽扯上單純的她。「既然沒有半條魚,中午你想吃什麼?」
「西門鳳霄,墨衣說你喜歡我,是真的嗎?」
收拾魚竿的動作稍停,他繼而說道︰「沒錯。」
「那為何你總不讓我看見你真實的那一面?」
「若讓你看見我的真心,你就會愛上我?」他不認為,因此不打算做,見她不語,他神色一斂,「若你喜歡我,便會曉得該如何了解我,而不是要求我必須以真面目示人。單兒,相信我,我最真實的那一面,你此生都不會想看見。」
明明他的神情帶有一種震懾人心的肅凜,為何她卻看見他眼眸里不意泄漏的悲傷?沉重得解不開,也壓迫在她胸口上,眉心輕輕皺起。
她似乎終于踏進了他欲隱瞞的另一個天地之內。
門,就在她面前。
懊不該推開?該不該去了解她其實毋需了解的人?
單琵琶首次感到困惑。
第六章
翌日早晨,別院沒有準備早點。
單琵琶呆坐在大廳,就在她已經放棄有人會呈上熱騰騰的食物,準備去廚房找吃的當頭,西門鳳霄走進來。
「別期待我能煮出什麼像樣的食物。」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她沒為食物煩惱過,可也不指望另一個看起來更不可能的西門鳳霄,他倆大概半斤八兩,不……她應該會稍微好一些,至少她進過廚房。
生平頭一遭要為自己的早點努力,她居然不會厭煩,反倒還有種躍躍欲試的新鮮感。
她的一句話令他咽下正要說出的事情。
「你要為我下廚?」驚喜不言可喻。
「還有為我自己。」她也很餓了,現在只要有食物擺在眼前,肯定不挑嘴。
「有誰吃過你煮的菜?」
「你是第一個,感到榮幸吧?」
「的確榮幸。我不期盼有多好吃,可至少要能下肚的,多謝。」
賞他一記白眼,榮幸之後的話統統多此一舉,她當然也想煮出能下肚的菜,不過就不曉得自己有無這天分,希望有,要不然可要餓肚子了。
兩人相階來到廚房,里頭應有盡有,深諳廚藝的人肯定能發揮所長。
「你想吃什麼?」突然間她覺得自己似乎沒問題,應該會有一番好成績。
「只要是能吃的就好。」這時候要挑嘴,難了。
「你真不懂得說話,要是馮大哥鐵定會說‘只要是你煮的,我一定會全部吃光’。」察覺自己又說了什麼,她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
「他想死,我還不想死。看著我做什麼?想料理我?」他若無其事地問。
「際別再裝作沒听見了,我不是耶種會耍賴的人,願賭服輸。」
「我不是那種愛計較的人。」
她狐疑地瞅著他,儼然不信。
「既然你不相信我,那這兩次統統要算。」
她就說嘛!如此精明的他,釣魚的那天怎可能會漏听?
「不過我也很公平,你既然釣了兩條魚,就與這兩次抵銷。」
「不太公平吧?因為你後來並沒有釣魚。」她更講求公平。
「是我主動放棄機會,還是得算數,除非……是你很想和我獨處,那麼我們可以多待幾天,甚至你想陪我長住下來,我也不反對。」
「我才不想跟你住在一起!」懊惱又輸給他了。「你別待在這兒煩我,這樣我會煮不出來。」
「恕難從命,我必須嚴守此地,以確保待會兒每一樣食物都能吃下肚。」他不吃來路不明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