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妻 第16頁

只是,此刻的她卻帶給她一股寒意,那是疏離的寒意,宣示著兩人隔著多遠的距離。

「讓王爺久等了。」雁融客氣地對他躬身,在他的下手位子坐下。

飯菜立刻擺上桌,瑾元卻沒有動筷子,只是低眉看著她默默地吃著飯,她吃飯的時候幾乎不發出一點聲響,就像是伯驚擾到誰似的。

「雁融……」他先開了口,聲音溫柔得連自己都有些吃驚。

她的筷子忽然停住,「王爺有事吩咐?」她僵硬地問。

她真的是在乎的。

瑾元盯著她微微垂著的睫羽,希望它能夠揚起,讓那雙烏黑明亮的水眸望自己一眼。「你生氣了?」

她扯起嘴角,似笑非笑的,「我為什麼生氣呢?」

「于香香……」

「王爺準備怎樣安頓她?」

瑾元一怔,沒想到她會問出這樣的話,他考慮了會,故作漫不經心的懶懶洋洋問道︰「賢慧的王妃有什麼意見嗎?」

「到底是王爺的血脈,不應流落在外。清音樓是個閑雜人等都可以去的是非之地,小王爺的血統必須正統,他的娘親自然也不能是出身于那種地方。」

他挑起眉,「哦?那你的意見是……」

「請王爺接于姑娘入府安置,盡快給她一個名份。」

雁融盡量平靜的說出這讓她倍感心痛的一句話,話一說出口時,她就後悔了,因為她在瑾元的眼中看到的是愕然和怒意。

他為什麼生氣?因為他沒想到她會這麼大方吧?只是這難道不是他想要的嗎?一妻一妾,坐享齊人之福,再過些年,都可以子孫滿堂了。

真正會痛的人只有她……一個人而已。

她緩緩站起身,「王爺若是有什麼需要我去辦的,就請吩咐一聲,于姑娘進府時該穿的衣服、住的屋子,我都可以幫忙操持。」

「那就有勞你了。」瑾元斜睨著她,哼道︰「既然你說的話句句有理,我若是不同意,倒顯得我不近人情了。你那院子也大,就讓于香香住在你的院子里好了,你又這麼賢慧,就近照顧她最方便。」

雁融掐緊指尖,強自堆笑,「是,還是王爺想得周到。那,我這就去準備。告辭。」

臨走時,因為腳步有些踉蹌,袖擺帶翻了桌上的茶杯,但她沒有勇氣回頭去多瞧,只是逃命似的趕快逃離。

瑾元伸出手拿起那個杯子,杯沿還殘留著她的胭脂印,淡淡的紅色,甚是醒目刺眼。

他往杯子中重新注滿了酒水,然後嘴唇貼著那個唇印,喝了下去。

火辣的酒意混雜著那—抹唇香,像—把暗刀,扎在心頭。

蠢!怕她流淚,怕她心碎,結果卻和她一唱一和地將彼此逼入絕境。何必這樣?難道他對她真的已經動了真情,所以才會讓自己變成這場戰局中被動的傻瓜?

眉心一蹙,他甩手丟掉那個杯子。

無論如何,他不能讓任何人改變他的生活,他一定要按照自己的方法,奪取屬于自己的幸福和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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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融盤下廣德樓後變得更加繁忙了,雖然不需要經常去樓子里坐鎮查看,但是有好多事情還是得親力親為。這份忙碌也是她刻意的,因為只有越忙碌,她才越顧不得去想瑾元和于香香的事情。

她騰出來西廂房給于香香住,而于香香也很快地搬進來了。

于香香入府那日她刻意躲出去,但是荷香卻十分為她義憤填膺。

「一個青樓女子,有什麼可神氣活現的?到底王把您才是正妻,她再大也就是個妾,將來您生了小主子,小主子就是小王爺。」

她面無表情地听著,心中卻是翻江倒海一般。

讓兩個女人住在同一個跨院里,瑾元打的算盤她可以猜到一點;—讓她們明爭暗斗,而他躲在角落中竊喜暗笑,以後無論他進了哪邊廂房的門,總會有一個女人心碎到天亮,到了第二日,又再輪回。

這麼歹毒的主意,虧他想得出來!

于是她故意地早出晚歸,給自己安排了各式各樣的藉口,什麼要去錢莊巡視,要去田莊查看,要去皇宮和皇後、皇妃聊天,或是回家看望父母……每次她說出這些理由的時候,雖然表面鎮定,心中卻暗暗期盼瑾元能有一句挽留的表示,這樣她也可以自我安慰一下,想著自己在他心中其實還有一份地位。

但瑾元每次都淡淡地笑著,「去吧,別在家中悶壞了,早去早回。」體貼的樣子就好像讓她出門是多麼為她著想一樣。

其實,她說的那些地方沒有幾個是她真正去過的,只有一次她回家去看母親,母親卻拉著她的手大發感慨——

「雁融啊,我听說你讓王爺把那個在外面的小妾搬進府里了,還和你住在一個院子里,這怎麼得了?萬一王爺心中以後只有她沒有你,你這個正妻當得豈不是要名存實亡?」

她受不了母親那憐憫痛惜的眼神,也懶得听姊妹們的冷嘲熱諷,于是從那以後,沒再回過娘家。

好在,還有個廣德樓,可以做她最後的避風港。

便德樓粉刷一新,沒過多少天就要重新開張了,廚子是舊有的,雁融給他們的薪水比以前的東家還高,再加上廣德樓的口碑和客源都不是問題,沒道理不留下來。其實廣德樓在最初幾日的忙碌之後,已經不需要她再親自過問,但她依然是天天一大早就過去。

「夫人,這是店內新制的菜式,請您品嘗。」大廚將一盤清炒筍尖擺在雁融面前。

她一邊試菜,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大廚聊著天,「胡師傅是本地人吧?」

大廚是個憨厚的中年胖子,叫胡全,听東家問話,他嘿嘿地笑著,「是啊,就是本城人,自小就在這條街附近混。」

「這條街以前就是這樣繁華嗎?」

「繁華?呵呵,其實一直以來這條街也算不上繁華,只是有了清音樓,有了那條花街之後,人就多了起來。」

「這麼說來,那清音樓真是功不可沒。」雁融淡淡地笑,「去樓子里的人都是什麼人?」

大廚不好意思地撓頭,「夫人,這種事……小的還真不大好意思說,無非是些達官貴人嘛,反正咱是窮人,沒那個閑錢,也進不去。」

她轉移掉話題,「您是個難得的好丈夫,听說和尊夫人都成親十幾年了,兩人這麼多年都過得很幸福吧?」

「幸福是啥咱說不好,不過,我和我們家那個老婆子倒是經常吵架拌嘴,呵呵,這夫妻之間天天過日子,哪有鍋勺不踫鍋沿的?」

她頗有興味地問︰「哦?那都為了些什麼事情拌嘴?」

「唉,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早就不記得了。」

「若吵得凶了,該怎麼辦?」

「還能怎樣?咱做男人的總不能低頭吧,一般都是我家老婆子哄我。」

看胡全黝黑的臉上泛起的得意之笑,雁融好像可以感覺到他心里的甜蜜和溫暖。好幸福的夫妻,即使沒有萬貫家財,依然有讓人羨慕的條件。

她吃了幾口菜,點點頭,「味道很好,就寫道菜牌,回頭掛出來讓客人點吧。哦,清音樓那邊會到這里來點菜嗎?」

「會啊,經常叫人來點菜。他們樓子里其實自己有廚子,但都是做些小菜,若是遇上大貴人,一點一桌菜、兩桌菜,他們忙不過來,就要到咱們廣德樓來點了。對了,今天早上他們還來人叫了兩桌酒菜,說明天送過去。」

雁融的眼波一跳,再點點頭。「我知道了,你先忙去吧。」

這天回到王府的時候,天已經黑了。雁融疲倦地走回自己的跨院,本能地瞥了眼右邊的廂房——那里還亮著燈,卻听不見屋里有什麼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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