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錢婢 第5頁

那凶狠的吃態,不讓須眉的豪邁,讓夏侯懿頓時傻了眼。

……這該不會是他一次看走眼吧?這吃相說是率性,也實在太粗魯,別說大家閨秀,尋常人家的姑娘也不見得會吃得這般野蠻粗俗。

「爺,這道芥辣瓜兒真的是挺不錯,你也多嘗嘗。」她吃著,不忘給個指引,以筷輕點每樣菜,甚至告訴他吃的順序為何,味道才能循序漸進,相輔相成。

夏侯懿閑來無聊,也陪著她玩,哪知菜一入口,才發現這丫頭片子有張刁嘴,竟能在瞬間說出萊色的勝處,以及列出吃的先後順序,儼然像是個一流大廚,再不就是嘗遍天下美食的饕客。

「唉。怎會一大早就弄了個鴨肉簽呢?這鴨肉得放在晚宴上頭,況且這鹵汴不入味,和金陵純釀的桂花鴨可相差甚遠了。」上官凜說時還不住搖頭嘆氣,隨即又問︰「爺,這菜,你還要不要嘗?」

「要就拿去吧。」他濃飛的眉微攏起。

這丫頭真的是餓死鬼?都快吃了兩刻鐘了,還吃得下?更了得的是,她竟連金陵的桂花鴨都吃過,到底是打哪冒出的丫頭?

「謝爺。」她甜笑看把整盤菜挪到面前,舌忝去唇上的油光,唇下兩個小梨渦若隱若現,煞是可愛,卻讓夏侯懿驀地張大眼。

「你的唇--」他月兌口而出,黑眸直瞅著乍然消失的梨渦。

這些年來,他南來北往地來回奔波,閱人自然無數,也瞧過不少女敕頰上有看深邃酒渦的姑娘,但在唇下的小梨渦可就少了。

小小梨渦,讓他憶起當年給他烏李糕餅的娃兒,那娃的唇角下也有著小小梨渦,他錯過了那個娃兒,沒能再見她一面,哪知才找著她不久後她便出閣了。他心里失落,卻也微松口氣,只因那娃兒正是上官家的唯一掌上明珠,上官凝。

他與上官家的怨仇,費上一輩子也理不清,面對上官凝,他不知道他該恨還是該感謝她的糕餅情緣,總歸一句話,那是難解的結,不如不見面,就此遺忘。

「髒了嗎?」上官凜伸出粉舌欲舌忝,才猛然發現自己一時吃得太開心,根本忘了身在何處,與主子同桌共食就已經很不應該,如今竟還舌忝唇,真是太不像話了。

她又羞又惱,薄潤粉亮的耳垂頓時紅通通。

夏侯懿見她一臉羞色,不由得撇唇冷曬,「得了,就憑你那麼一點道行。也想耍狐媚誘人?」

「……奴婢沒有。」

不理他,低下頭繼續吃,他愛羞辱就羞辱吧,反正她不痛不癢,肚子餓了才難受呢。

夏侯懿看她秋風掃落葉的吃相,滿桌空盤不斷增加,簡直傻眼透頂,「你到底是吃到哪里去了?」看她最後還表情喜悅地吃著砂糖綠豆,壓根不像撐得難受。

上官凜撇撇唇,百般無奈,「奴婢回答不了這問題。」許多人問過了,也沒人找到答案過。

要不是餓得太久,讓她發狂,她的吃相會好看一點,再多給她一點時間享用,她可以吃再多一點。

「吃這麼多,不長肉也沒抽長,看起來又沒長腦子,你到底長了什麼?」他壞心眼地汕笑。

「……」她沒答腔,張口繼續吃她的砂糖綠豆。

長了什麼?長智慧啦!她天天用腦,也難怪老是餓得快,依他只會羞辱人的腦袋豈會明白她的痛苦?她就大人大量,不跟他計較了。

沒听到她的回話,倒是見她立刻又嗑光了一碗砂糖綠豆,他不由得嘖嘖出聲,看著她面前的幾個空盤。「還說不是蝕本生意。」

滿桌的菜色是薛廚子為了探查他喜嗜哪些菜,才會一早就準備這麼多的,沒想到這沒肉的丫頭竟狂掃一空,這說出去,誰會信?

「啊?」她頓了下,隨即意會地羞紅粉頗,撇嘴小聲反駁,「服侍這種主子,一月一錢,吃虧的是我好不好……」

「你說什麼?」他微眯起黑眸。

上官凜烏潤杏眼迅速轉了圈,還沒答話,便听外頭有人喊--

「大當家,二當家來了。」

她頓時瞪圓了眸,那綠林說法,讓她肯定眼前這男人絕對是令人聞風喪膽的山賊。

「叫他進來。」夏侯懿起身,走到一旁的正位上,倒了杯涼茶。

她愣了下,偷覷著氣定神閑的他,趕緊起身。「爺,我先收拾桌面。」

夏侯懿淡瞅她。「不用,你過來。」

敝了,不用叫她避嫌嗎?雖說心中有所疑惑,但她還是乖乖地走到他身旁。

少頃,一個身穿儒衫的男子走入廳內。長發束起,銀環瓖王,一身爽颯,看似春風得意,他朝夏侯懿拱了拱手,「夏侯懿,好久不見了。」

「有何事?」無視他的熱情,夏侯懿神色冷淡。

「既然上門,當然是有條財路要告訴際。」阮適不請自坐,順手撈過茶壺,倒了杯茶,喝上一口,裝模作樣地嫌棄起來,「這是什麼茶?去去去,再去重弄一壺頂尖的」

他吆喝著夏侯懿身後的上官凜,但瞧清她後,一雙眼不由得眯了起來。

「唉,夏侯懿,你府上怎會有這麼小的孩子?」

翻了翻白眼,她已經不想再多說什麼了。

「這茶,我覺得挺好。」夏侯懿沒有回答,只是淺嚼口茶,懶看他一眼。

阮適倒也不以為意,從懷里取出一個小袋遞到他面前。「瞧,上等的雀舌,御貢的茶葉,想喝還不見得喝得到。」

「你想做茶葉買賣?」

「上道。」抽出月復間錦扇輕扇,「江南一帶的龍井、雀舌、初露、春雨,全都是上貢的茶葉,但我有門路可以拿到一些貨源,走避稅賦,一運到京城便可私下營賣。」

「嗯?」夏侯懿一臉意興鬧珊。

「不是听說上官家原有茶葉買賣,可江南一帶制茶葉的商家,卻不將茶葉生意轉給你嗎?」阮適沒看出他的不感興趣,逕自喜滋滋地說。

一旁的上官凜長睫微顫了下,十指習慣性地絞扭起來,這是她思考時的慣性動作。

第2章(2)

「我又不是非做茶葉買賣不可。」他冷哼。

「話不是這麼說,既然有利可圖,為何不要?況且,以我的門道,可以走避稅賦,這樣下來,你知道一船的茶葉運到京城轉手賣出,可以賺多少嗎?」

夏侯懿突地垂眼,抓過上官凜的小手,狀似把玩,嚇得她險些瞪凸了眼。

阮適說得口沫橫飛,不意發現他竟把注意力擱在這年歲極輕的小泵娘身上,調戲小泵娘比他說大買賣還有趣,不禁有些不快。

「夏侯懿,我是看在咱們兄弟一場,又知道你手頭上沒這門買賣,才找你一道的,若是你沒興趣的話--」

「晚上約個時間,咱們再好好聊聊吧。」夏侯懿不等他說完便截斷他的話。

「那就約在悅客樓吧。」他這才微露喜色。

送走了阮適,夏侯懿的手依舊沒松開,懶聲問︰「你瞧,這茶葉如何?」

上官凜頓了下,背微駝,側眼覷著他。

「怎麼,你懂得如何品茗,卻看不穿這樣的茶葉品質如何?」

她暗松口氣,確定他並未看穿她。才收斂心神看向茶葉。根本不用聞,光憑外貌,她心里便已知好壞。

「爺,這茶葉不算上乘,但也不會差到哪里去,若要說是御貢的茶葉,若不是江南的官吏有膽欺君,那就是二當家在撒謊了。」

上乘茶葉色深葉大,若是毛尖,則是色淺葉細,但這茶葉綠中帶黃,必是屬于冬末寒葉,其昧澀中帶苦,唯有冷泡才能減具苦澀。

「喔,你覺得有古怪?」閉上眼,夏侯懿握著她的手,語氣淡然。

「呢………」她頓了下,想了會,終究還是開口了,「奴婢總覺得二當家說話有點古怪,畢竟這茶葉買賣還是得要先上都茶場買茶引,哪有通關直上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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