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錢婢 第18頁

說是這麼說,他仍嘗了一口,嘴里盡是濃而不膩的酸甜。扎實的內餡、飽滿的滋味,不知為何竟逼出他忍遏多時的淚水。

淚水燙頰,他也不抹,糕餅一塊接著一塊吃,黑眸還鎖著遠處那團故作老成的粉白身影,這是他家道中落以來,頭一回有外人對他伸出援手,沒想到對方竟會是個小女娃。還是上官家的小女娃……

這個小女娃常在夢里滋擾他,一擱就是十二年,沒惦記著卻也沒遺忘,直到他再次踏上京城,他想做的除了是報復上官璇,也想再見她一面。

可惜,始終無緣。

「你傻了?」夏侯懿哪里知道眼前人陷入回憶,只見她傻愣地微啟朱唇。

上官凜用極其緩慢的速度拉回月兌緩的心神,把視線定在他臉上。

差太多了,難怪她沒辦法認出他。

那是她頭一次自己試做糕餅,記得她給的是個很貴氣的乞丐大哥,誰知道那個人竟會是他?那雙憤世嫉俗的眼,深刻地鏤在她的腦海里,可她卻沒能將倆人聯想在一塊,那是因為他的眼已和從前相差太多。

現在的他,不若當年清澈和傲慢,多了分陰沉和算計。

十二年的時間,到底是怎麼折磨他的?

「你在想什麼?」夏侯懿靜靜地注視看她。

「我……」她欲言又止。

懊說什麼呢?她能告訴他,其實當初給他糕餅的人是她而不是凝小姐嗎?一旦說破,她的身份就昭然若揭了。

「小二,我只說一次,若是你下次膽敢再與男人在街上拉拉扯扯,我會將你立即趕出府外。」

上官凜抬眼,粉女敕的唇辦終究是無奈地閉上,不能解釋,那就別說了吧!不過……「爺,你吃醋了?」

「不,是動怒了。」他哼了聲,獨自走在前頭。

動怒?她心頭一震。難道他想殺向陽?「爺,別惱,我不過是瞧他頭上的束環樣式特別。模模而已。」她立即追上他,主動牽住他的手。

夏侯懿一語不發,大手由著她牽,就是不吭聲。

「不然……改天我買一個送你好不好?」她討好地笑說。

「你還欠我一兩。」

「……」她撇了撇唇。「欠你一輩子,服侍你一輩子總成了吧。」

有夠小鼻子小眼楮的男人,她都已經是他的人了,還當她是奴婢,還要跟她算晌銀,有沒有那麼小氣啊!

聞言,夏侯懿唇角微勾,記下她不經意的承諾,但仍不饒過她。「我讓你欠,還要讓你糾纏一輩子,這買賣對我是不是太不劃算了點?」

「喂--」

第7章(2)

人暑的陽光在粼粼河面暈開整片金芒,隨著船只駛近,金芒更加瀲灩。

站在渡口的夏侯懿微眯起眸,梭巡著有沉香色魚飾的商舶旗幟。

他掌握的第一手資料顯示,江南茶商陸正將會在今日抵訪京城,而往來京城,倚靠的是四通八達的水道,尤其是載著貨物的船,必定靠嘈運北上。

若他估計無誤,對方會在這幾日內抵達。

他耐心等候,想著連幾日小讓那女人跟隨出門後。她索性賴在大門邊耍無賴的逗趣神態,不由得微勾唇角。

真是個逗趣的俏姑娘!看似聰慧偏又帶著傻氣,水眸打轉的滿是算計,菱唇微勾盡是風情,天底下怎會有她如此特別的姑娘?

他的心被她唇角的笑給緊緊扣住,就連他也不敢相信,只是一抹笑,竟也能讓他思之不忘,好希望她的笑可以繼續下去,而不只是表面展露的笑。

他知道,唯有她唇角的梨渦微現時,才是她真心喜悅之時。

這時有艘商舶接近,他眯眼尋找船上的旗幟,瞧見是沉香色的魚飾,唇角笑意更濃,就站在渡口邊上,等看商舶靠岸,官員查貨收稅。

他耐心等候,直到瞧見一名年約三十,身形瘦高,極具風采的男子走下船。他一身錦衣華服,面白如玉,極為出眾。

「請問閣下可是陸爺?」他立即走上前問。

一雙風眼看向他。「你是--」

「在下夏侯懿!」他揚笑。

陸正神色戒各地看著他,回想起上官凜曾告訴他關于此人的事,也想著與上官凜合作的計畫,她曾說,待他運貨北上,夏侯懿必定會來找他,想不到才下渡口,他竟然就送上門來。

只是,他也未免來得太早了,讓他更加防各。

「久聞陸爺大名,不知今日能否請你過府一敘?」

陸正揚扇,笑意淺露,「抱歉,我並不識得你。」

夏侯懿倒也笑答,「陸爺不認得我無妨,但必定認得我發妻。」

「夏侯懿夫人?」陸正不禁失笑。「夏侯懿爺,在下甚少上京城,即使上了京城也少久留,怎可能認識你的夫人?」

夏侯懿黑眸直鎖定他。「陸爺能夠直入東水門,不就是因為手中握有通行無阻的通權杖,而這通權杖不是我發妻差人逐水道南下,交給陸爺的?」

陸正微愕,思緒團轉,沉聲詢問︰「請問你的夫人是--」

「正是原上官家的金帳房,上官凜!」

聞言陸正徹底傻眼,錯愕得說不出話。

這怎麼可能?他與上官凜認識三年,自認還模得清她的性子,更知道上官家被這人使計搬空之後,她有多麼想要報仇,這樣的她,怎可能和她的仇人在一塊,甚至成了夫妻?

可,他說的明明是上官家金帳房上官凜,還會有錯?

怎會這樣?原本他打算等她收回家業之後,再以恩情跟她索個承諾的,怎麼才多久的時間,已是風雨變色?

這期間,到底發生什麼事?難道是他強逼上官凜?

夏侯懿將他錯愕轉惱怒的神情收入眼簾,不動聲色地說︰「凜兒要我來接你,一道走吧。不過,我得先走一趟清風樓替她買些糕餅,你知道她很喜歡吃糕餅嗎?尤其是烏李糕餅。」

陸正看看他,一時心頭百感交集,不知道該不該信,然而照道理說,夏侯懿應該不會知道上官凜的喜好才對,如今說得如此清楚,還有什麼好懷疑的?

「……請夏侯懿兄帶路。」他嘆口氣,勉為其難地揚笑。

「就在前頭。」夏侯懿其實沒去過清風樓,但方才來渡口的路上已稍稍注意了下,拐個彎就到了。

陸正沒再搭腔,只是跟著他的腳步走,愈走愈是想不透。若現在已出現這麼大的變化,那麼上官凜到底還要不要報仇?還是說,她為了報仇,以色誘人,寧可委身于夏侯懿,得他信任,再反將一軍?否則,在她差人將漕運通權杖交給他時,就可以給他一封書信告知轉變的,是不?

看來這些疑問,都必須等他見到上官凜之後,才能理清了。

收妥思緒,他隨著夏侯懿踏進清風樓。原以為是要帶些糕餅走的,豈料夏侯懿卻臨時改變心意,上了二樓。

「京城的茶樓果然是南方比不上的。」陸正忍不住說。

這里頭竹簾風雅,席榻錦繡,坐在臨窗雅座,可以眺望外頭的河面風光,河面觸舶餃接,千里不絕,可見京城的繁華。

「倒是。」夏侯懿打量著清風樓,里頭清雅淡素的風格,確實像極了那人的性子,只重其內,不重其外,幸好有這樣的她,他才能感覺內心被救贖。

視線環顧四周一圈,發現二樓沒什麼人,直到瞥見角落有竹簾罩落的座位上那一男一女。

男的,他再眼熟不過,是見過幾次面的上官向陽,而他身旁的姑娘,就是他上回喊小姐的那位,那麼……她就是上官凝了?

沉吟了下,他朝陸正道︰「陸爺,不知待會能否借你的船一用?」

陸正不解地看著他。「貨已大抵卸下,要用自然是可以,只是不知道夏侯懿兄有何打算?」北運的貨物必須經由官員查點,他派了親信在場盯著,確定貨物無誤,便隨即轉運到上官凜要他送至的倉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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