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蝴蝶蘭 第39頁

清涼的水,一滴,又一滴,從微微張開的嘴流進焦涸的咽喉,象甘泉流過久旱的田園。

「少爺,看,白小姐的眼珠子在動呢,不要緊了。」

「五娘,再喂她多喝幾口水。」

是誰在說話,這聲音象在耳旁,又象那麼遙遠。

此刻,白蕙的靈魂還在虛無飄渺間游蕩,但知覺已在漸漸蘇醒。

她很想睜開眼楮,可眼皮沉重得象墜了鉛。她拚命用力,撐開一條細縫,立刻被電燈的強光刺激得閉了起來。但是她听到耳旁響著一個熟悉的聲音︰「阿蕙,阿蕙,你醒醒。」

是西平,他怎麼來了,這是怎麼回事?

她費力地睜開雙眼。

「謝天謝地,總算醒了!」珊珊的保姆五娘欣慰地說。

「五娘,你到樓下客廳去,在那個大玻璃櫃里找一盒朱砂安神丸來。」

呵,西平的聲音,多麼親切。

她終于明白了︰自己正枕著西平的手臂,躺在床上,西平則半坐在床的一側。

她依稀記起剛才見到的可怕情景,怎麼鬼怪不見了,卻來了西平?

她掙扎著要坐起來,但身體卻軟綿綿的不听話。西平的胳膊一用勁,才把她半扶起來。她張目四望,屋里並無異樣。突然,她雙臂緊緊箍住西平的脖子,把頭鑽在西平胸前,「哇」地一聲哭出來︰「我怕……」

西平用力將抖得象一片小樹葉似的白蕙攬在自己懷里,右手拍著她的背,輕聲撫慰︰「別怕,阿蕙,我就在你身邊。你剛才做噩夢了,是嗎?」

噩夢?那鬼怪是出現在夢中嗎?可我似乎听到他的呼吸,看到他血污的臉,差一點還踫到他那尖利的、長長的指甲。不,絕不會是幻覺,絕不會是夢。

白蕙渾身戰栗,情不自禁地往西平懷中又靠了靠,說︰「不是夢,真的……有人在我床跟前,對我說話,還想伸手抓我……那臉……好嚇人……」

西平一下子嚴肅起來,問︰「真有人進了你的房間!你看清他的長相沒有?」

西平這一問,白蕙倒覺得沒把握了。今晚在客廳里等西平時,自己就曾把窗外的一棵樹想象成一個鬼怪,這鬼怪還有一張可怕的臉,而剛才房中出現的,也似乎是這麼一張臉,當時房里那麼黑,……難道,自己真是在做夢?

她猶豫地說︰「我不知道……我自己都糊涂了……」她又抬起頭來,可憐兮兮地看著西平說︰「我已連著幾夜做噩夢……」

西平的神情松弛了,他低下頭,緊貼著白蕙的耳朵,心疼地說︰「都怪我,帶你去看《骷髏島》。現在不用怕了,我在你身邊。」

說著,西平更加用力地將白蕙整個人連毛巾被一起抱了起來,使她橫躺在自己的臂彎里。他將她摟得那麼緊,簡直象是要用自己火燙的心焚去她心上的驚悸不安,象是要把兩顆同樣年輕的心捏合成一個,而白蕙盤著他脖頸的雙臂也絲毫沒有放松。

他們就這樣忘情地過了好幾分鐘。

對于了西平和白蕙來說,這是時間之流完全停駐的幾分鐘。

他們的肌膚貼得那麼近,那麼緊。他們呼吸相聞。白蕙的耳朵應該听得見西平心髒的搏動,西平的鼻子應該灌滿白蕙身上發出的幽香,可是他們對此竟全然無知覺。他們只是服從了一種不可抗拒的需要,一種無影無形的巨力,而根本來不及想一想這意味著什麼。在這一刻,他們從精神溝通契合所獲得的慰藉,遠過于肌膚摩挲所產生的快感。

幾分鐘過去,當他們先後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的時候,不禁驚懼地松開了,仿佛在兩人中間頓時產生了一股相斥的力。可是,松是松了,卻並沒有分開。

西平的臉興奮得發燙,白蕙的眼簡直是流光溢彩。

他們在那樣近的距離中含情脈脈地對望著。

仿佛一股電流從西平全身流過,而後又擊中了白蕙……

西平俯下頭去,小心翼翼地、很輕很輕地觸踫了一下白蕙的唇,可這一踫,仿佛產生了一股巨大的磁力,他迫不及待地又一次重重地、深深地吻了下去……

兩對滾燙滾燙的嘴唇,終于牢牢粘合在一起,不能也不想再分開。這是他們生命中的裝一次,也是永生永世忘不了的一次。

門外響起了腳步聲,白蕙猛地掙月兌西平的懷抱,坐在床沿旁。

五娘拿著藥推門進來,邊拿水壺倒水邊說︰「少爺,讓我來侍候白小姐吃藥,你回房歇息去吧。」

西平不答話也沒動彈,仍是呆呆地凝視著白蕙。白蕙低著頭,躲避著西平的眼光,輕聲說︰「我沒事了,你去吧。」

西平站起身來,向房門走去。走到門口,又戀戀不舍地回頭望一眼,然後關上門走了。

接近中午時分,陳媽領著一位醫生敲開白蕙的房門。

原來,是西平在公司里給林達海打了電話,請他來為白蕙檢查一下,並給她開一點鎮靜的方劑。

白蕙雖然已經起床,但在林醫生來到之前,她正在愣愣地回想著昨夜的那些事。醫生來了,沒辦法,她只得趕緊穿起一件寬大的睡抱,準備接受問訊和診查。

陳媽請林醫生坐下,就告辭走了。

白蕙坐在床沿,低著頭一聲不吭。

「白小姐,我叫林達海,是丁愛的家庭醫生。今早西平給我打電話,讓我來瞧瞧你,說是你昨晚受了驚嚇。」

白蕙慢慢抬起頭,看到林達海正在打開他的醫療包,往外拿溫度表、听筒、血壓計之類東西。

「噢,不,」她忙說︰「我現在沒什麼不舒服。」

「但是你昨天夜里昏倒過,對嗎?」

「那是……那是因為……」

林達海用手托一托金絲眼鏡,耐心地等著她往下說。

「可能是幻覺,」白蕙猶猶豫豫地說,可是話剛出口,立刻又說︰「不,我也弄不清楚,我象是真的看到一個鬼怪,要不……就是個瘋子!」

「瘋子?」林達海不覺一怔,但不動聲色地問︰「你能不能詳細說說?」

于是白蕙便把昨晚仿佛兩次見到的那個黑色人影,以及站在她床前想用手抓她的情況,向林醫生作了描繪。

「你當時看清他的面孔沒有?」林達海問。

白蕙搖搖頭,說︰「當時我害怕極了,房里又很黑,看得不很清楚。似乎是個長方形的臉,蒼白極了,臉上有血痕,眼楮瞪得老大……」

「他抓到你了嗎?」

「這倒沒有。可是,」白蕙遲疑了一下,「後來我就暈過去,什麼都不知道了。」

「好,現在事情已經過去,不用怕。請把這支溫度計夾在腋下,再讓我給你搭一下脈。」

白蕙順從地做了。

體溫正常、脈搏有力。這姑娘的身體很健康。

「听說最近你看過一個恐怖電影?」

白蕙不好意思地笑了;「是的,看了《骷髏島》,挺怕人的。」

「這也許就是你神經緊張、發生幻覺的原因。我給你開一些鎮靜劑,你再休息幾天,就會好的。」

林達海從皮包里抽出一張處方箋,很快寫完,就遞給白蕙。

「林醫生,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年齡,是丁西平告訴你的?」白蕙指著處方箋奇怪地問。

達海笑道︰「白小姐,其實,我早就知道你。」

這可更加奇了,白蕙不禁朝林達海瞪大眼楮。

「因為我認識你們學院的安德利亞神父。」林達海不愧是一個高明的醫師,很能把握人的心理,一句話就解開了白蕙的疑團。

原來如此。白蕙頓時覺得面前這位戴著金絲邊眼鏡、長相富態的醫生變得親近起來,起初的那一點拘謹,不知不覺中一掃而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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