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傳聞,當年鑄劍大師歐冶子與干將、莫邪,耗盡心神,窮畢生之力,以自己的血肉鑄成五把名劍,每一把都是無堅不摧的人間至寶。數千年來,隨著歲月長河的流逝,這五把劍各自流落,難知所蹤,從未想到,它們會有重聚之時。
而今,軒轅城城主軒轅情擁有五劍之一的軒轅夏禹劍。憑此劍,十年內,他摧城破國,掀起無數風雲,終成一代霸主。天下人听聞軒轅城之名,無不色變;听聞軒轅劍之名,更是肝膽俱裂。
突有一日,從軒轅城中傳出一道流言,說軒轅情正在努力尋找與軒轅夏禹劍齊名的四把名劍的下落,並听說這五把劍關乎著一個天大的秘密。
有人多方打听,終于探出真相——找到五劍,便得聖傳,得聖傳者可得天下。
乍然間,天下大亂。有的人害怕被牽連,死期將至;有的人妄想搶先得到五劍,稱霸天下……
第一章
對于琴影來說,劍就是她的全部。
站在試劍池心,冰涼的池水從腳心升起一股涼意,慢慢地涌上她的全身、手掌,冰透了掌心中那把長劍。
劍如秋水,薄如蟬翼。通體的銀白色,透徹光潤,月夜下,映出她蒼白而美麗的臉,和眉心濃濃的劍氣。
輕叱一聲,她的手腕翻動,劍若流光劃破了水面,翻起的水幕將她緊緊包裹,而她便在水幕的包圍中,恣意的享受與劍同舞的快感。
她常常和自己水中的倒影練劍,以看清自己的一招一式,反復思忖著破解的方法。她把自己當作敵人,因為她太孤獨,孤獨到身邊只有劍,而劍,也只有她而已。
星光與她的劍華相比,顯得暗淡無色,滿池的光影被劍氣分裂成無數的星點,亂不成形,閃爍搖曳著如她唇間那一抹冷艷的笑。
倏然間,水幕全部落下,似高山流水突止。她舉劍向天,如祈禱、如汲取月光之精華,默然片刻後,人若飛鴻躍起,劍光在半空中劃出七道銀影,如七條琴弦並行。
她大喜,以劍彈弦,不料轉瞬間弦影消失,已逼在劍尖的劍氣尋不到依靠,驟然反彈,擊在她的胸口,她悶哼一聲,吐出一口鮮血,墜入池心。
月夜下,劍光頓失,星斗璀璨如冰。
一道白色的影子似從天邊踏月而來,一腳點水,雙手將重傷的她抱起,如凌波仙人,又乘月而去。
白影剛剛掠入承影宮,幾名女子奔了出來,清聲喝道︰「什麼人擅闖承影宮……」剛剛喝罷,看清了來人的容貌,和他懷中的女子,又驚呼︰「是軒主?怎麼?宮主又受傷了?」
「嗯。」那人點點頭,順便吩咐︰「拿一套干淨的衣物到月影閣來。」然後不再停留,直接掠入正宮後的月影閣。
月影閣內,白衣人將琴影放在床榻上,手指疾飛點中她周身十六處大穴,將她放在自己的身前,自己則盤坐在她身後,揮起一掌,將軟煙簾放下。
簾紗後,她的唇角滲出一絲血漬,讓她的臉龐顯得更加蒼白。
他以一指揩去那行血漬,一手輕輕解開她已被池水沁透的衣衫,露出如玉的肌膚。美好的身子一覽無疑的展現在他面前,而他心頭卻沒有任何的波瀾,只是被心痛揪結得難以自持。
一掌貼在她的背心,他將自己的內力注入十六處大穴,暗暗驅散她體內郁結的劍氣,尋找體內受傷的地方。
沉浸于昏迷中的她,輕輕一顫,忽然感覺像被暖陽環繞,慵懶而溫暖,與池水和劍氣的冰冷迥異,卻讓她更加沉迷。
一盞茶後,她的全身血脈打通,漸漸舒泰,頭頂白霧繚繞,所有的寒氣都被驅散。
他收功後,她軟倒在他的懷中。侍女早已將衣物放在旁邊,由他親自為她穿上,將她再度擁抱在懷中。
「既知今日,何必當初。」他喃喃低語,知道她听不見,他只是說給自己听。
窗外有一枝桂花伸展了枝枒,在夜風中搖曳晃動,彷佛在回應他的話……
既知今日,何必當初?
何必,當初……
昨晚,好像又夢到他了……
琴影睜開眼,發現自己置身于寢室之中,衣物都已經被換過了。侍女弄玉站在她身側,關切的詢問︰「宮主醒了?」
她點點頭,坐起來,「是誰發現我的?」
試劍池她從不許外人走進,哪怕是自己宮中的人,沒她的口諭,也不能擅闖。只是最近練「琴劍合一」那一式,練得越來越苦,常常會走火入魔,不得已,只好允許屬下在她離宮三個時辰後,到試劍池見她,以防萬一。
弄玉笑咪咪答︰「是宛如啦,她送湯去給您時,看到您倒在池中,便趕快回來通知我們,把您送回來。」
琴影沒來由的有些失望,但臉上還是淡無表情,回手一模,劍已握在手中。她從來都是劍不離身,即使是睡著也是。
弄玉扶著她下床,桌上已經擺上了一碗冰鎮蓮子湯。
她不喜歡任何熱的東西,不僅住的地方都是冷硬的白玉建造,連平日所要吃喝的東西,都必須經過冰鎮。曾有個人對她這樣的癖好搖頭輕嘆︰「妳已經夠冷了,為什麼還不對自己好一些?」
當時她是怎樣答的?
琴影眼波輕跳,甩開那些記憶,飲下一口湯,不禁皺了皺眉,「為什麼沒有糖?」
弄玉一怔,「上次您不是說甜的東西太膩,您不愛喝,讓人從此以後在湯中都不許放糖的嗎?」
琴影低下頭,不再說話。
是的,她竟忘了,這是她定的規矩。只因為那個人,總愛在她的湯中放糖,說甜的味道好像她的笑容,可以融化在他心里……
她的手一顫,碗掉在地上,碎成幾片,把弄玉嚇壞了,「宮主,您是不是身子還沒有恢復?多休息一下吧?」
她一擺手,「妳太多話了。」冷煞的表情從來都是拒任何人于千里之外。
她的身子只有她自己愛護,哪用別人來關心?曾經有個人發誓要照顧她一生,但最後卻棄她而去,從那時起她便知道,世上再不會有真情,更不會有愛她之人。
突地,樓下傳來急速的腳步聲,侍女宛如慌慌張張的跑上來,「宮主,有外敵到來。」
外敵?不只是弄玉,即使是琴影都略感吃驚。畢竟,承影宮已經三十年不曾有外人來了。
承影劍的威名早在上任宮主無影子時就冠絕天下,敢來掠其鋒芒的人,都已經死在其劍鋒之下。無影子去世後,琴影繼任宮主,近幾年來,她只是埋首于練武,很少出世,更不會與人結仇,這個「敵」,又從何而來?
「是什麼人?」她揚起一道秀眉,可以感覺到手中的承影劍和她一樣興奮,畢竟它已經有十幾年不曾染血了。
「數不清楚,黑壓壓的足有一、二百人,服飾各異,似乎不是一門一派。」
這更奇了,為什麼會突然間有這麼多人氣勢洶洶地跑到承影宮來?
她握緊掌中劍,緩緩起身探看。
承影宮前果然聚集了不少人,且大都手持利器,一看就知非出自善意。
琴影從宮門內掠出,眾人眼前一花,只看到她懷抱長劍,娉婷而立,一雙秋水般的星眸和劍身一樣的冷。
「是承影劍!」
眾人興奮之下的竊竊私語,讓琴影的眉梢又挑了一下。看來,她這些年的沉寂,讓人只記得承影劍,而忘記了她的名字。
「各位有事嗎?」她簡短開口。
罷剛還在喧鬧的人聲,驟然安靜下來,偌大的場地上只听到一片粗重的喘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