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才剛說完不到一分鐘,屋里又傳來他沉穩的嗓音,隨著他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手里拿著切結書。「康樂,這里……要簽名蓋章嗎?」
澎澎不疑有他的上前,偏著頭,腳步也跟著偏到門的另一邊去。
這個笨蛋澎澎!江托著腮,決定不去壞了她同學的懷春夢。
偏了頭,發現樓梯口似乎透著光線,想起剛剛赫威風提到的頂樓。無妨,上樓去瞧瞧。
扁線是透過一扇古色古香的木門進來的,她不禁暗暗佩服,這人果然「偽君子」到家,連平淡無奇的一道紗門,他都有本事弄得如此與眾不同。哼!待她瞧瞧那片見鬼的花園,一定更嘩眾取寵……一推門,眼前的景象讓她忘了下一句的刻薄字眼,瞠目結舌的盯著這座所謂的「小花園」。
枕木、碎石及韓國草鋪蓋了整座樓頂的地面,幾個台階營造出前後層次感。爬滿紫藤花的木架旁,掛著大小不一卻美感、協調性都極佳的各式盆栽。羊齒、金魚草、波斯菊、非洲菫,還有一些她認不得的植物,清清爽爽的在一隅綻放著芳芬。
木架下放了兩張也是用大塊枕木做成的躺椅,渾然天成的沒有一絲毫的匠氣味;而另一處的座椅則是在一棵長了幾粒檸檬的檸檬樹下,享受酸甜的沁香。
舍不得這美景,顧不得是不是良辰,還是誰的地盤,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仰躺在串串紫色銅鈴下,仰著天……哇!如果現在是晚上,想必一定看得到滿天星光。
嘿!人間仙境喲,只可惜良辰即逝。身後一陣窸窣聲,她便狠狠地被摔出「桃花源」的回到了現實。
來著何人?當然是赫威風。他倚在紗門旁,嘴角一抹笑似乎在說著︰瞧!丙真是夏天乘涼、秋日賞月的最佳選擇吧。
「你上來做什麼?」他們之間總是以問答題作為開場。「澎澎呢?」
「回去了。」他知道學生相互之間的稱呼。
「回去了?!」倏的,她站直身子,瞪著雙眼說︰「她怎麼沒叫我?放我鴿子。」
「她說是妳放鴿子。」他成功的轉移她的注意力,悄聲的閃到她另一邊的躺椅上。
「我哪里放她鴿子,我人不是還在這兒嗎?」
「沒有人知道妳在哪里。」
「那你怎麼會上來?」
「因為我看見陽台上有光。」他的光--江。
「光?」她平靜的沉思了兩秒,隨即又爆炸開來︰「赫威風,你明知道我在這兒,為什麼不告訴她?!」生氣起來就口不擇言了,直呼他的名諱呢。
「因為我是赫威風,妳是江。」他半臥在躺椅上,無恃也無視她的叫囂。
他在廢話嗎?
「如果今天我是老師,妳是學生,我可能就看不見這道光。」他體貼的解釋,可惜遇到一只正在听雷的小鴨子。不怪她,畢竟發動攻勢的人是他。
「江,我想追妳。」他一直不是溫吞的人,要與不要他分得很清楚,也決定得很快速,只不過外型及環境總讓人以為他是個「慢郎中」,如今下了這麼一帖又猛又辣且不知下場會是如何的挑戰書,他想是有必要澄清一下他的個性,至少在她面前,他要她認識真正的赫威風。
「你說什麼?」花架上的麻雀吱吱喳喳,擾了她的听覺嗎?她听到了什麼?追她?她的「老師」想追她?
「我要追妳。江。」他改了個動詞,也改了之前嬉鬧的語氣,沉穩、堅定且具攻略性。
師生戀?!這是閃過她腦海的唯一念頭。沒想到她江一生「正氣凜然」,竟也會扯上這種不倫之戀,天哪!
「你瘋了嗎?」不過很快的,她想起事件的起源不是她自己,趕忙把罪惡感丟回給禍首。「我是你的學生耶,赫老師。」
「那只是暫時性。」
「什麼暫時性,沒听過嗎?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你……」不知怎地,面對他自信滿滿的笑臉,氣居然虛弱起來。
「好,那妳告訴我,妳曾拿我當老師看嗎?嗯?」
「我……廢……廢話。」氣更虛了。
「喔,那我再請問,剛剛是誰指著『老師』的鼻子大喝赫威風的啊,江同學。」
他撐起上半身,壞壞地抓著她的小辮子。
「你,可惡極了!」又是一個甩頭走人,但這次她並沒有得逞。
他伸手攔住了她,而且還是以打橫抱的姿勢。沒辦法,他半躺的高度剛好足以讓他輕松的摟過她柔軟的腰身。
「呀!」她失控的叫了一聲,眼見她的臉愈來愈靠近他的胸膛,努力保持平衡卻徒勞無功地還是摔進他的頸窩。一陣屬于男人刮胡水的肥皂味劃過她鼻息間,她熨熱的全身彷佛著了火似的,滾燙的使她以為自己會這麼羞愧而死。
舍不得她一個人表演獨腳戲,赫威風側過臉,望向深埋在頸窩的後腦勺,伸手掠了掠她鬢邊的發,感受到她的不安及緊張,他無意造成如此的窘迫,寧可她破口大罵,也不喜見到她的無措,這讓他覺得他像個專門欺負弱女子的地痞流氓。唉!
兩情相悅的共同認知,看來他得多費點心力了。
身上的人開始有了動靜,蠕動的試圖掙開他鐵環一般的擁抱,出于反射動作的,他反手箍得她更牢。溫柔的開口︰「認栽了,好不好?」
「認什麼栽?」她悶著頭、悶著氣、悶著一肚子的莫名其妙和委屈。「就憑你信口開河的胡扯?!」
會還嘴表示恢復正常「供電」,他聰明的放了手,知道懷抱著一個火力發電廠是件危險的事。
「信口開河?」他整個人坐起,望著彈跳到「千里」外的江︰「妳放心,妳要的行動和事實,我會一樣不缺的送到妳眼前。」
江面對著他,不曉得自己踫上了怎樣的對手,也不曉得再接下來的日子她該怎麼過,她只清楚的知道,從此以後的每天,她將懷著忐忑不安的心來上學,來面對操控在這個人手中的任何變量。
上學是不得已的,但若要她去旅行也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嘿,省省吧!
她寧可躲在家里睡大頭覺。于是,秋季旅行的照片里,始終沒見江芳蹤。
第二章
班上氣氛一直呈現著高亢狀態,旅行回來都已經第二天了,所有話題還是圍著那兩天一夜。今天隨著相片的出爐,更是達到顛峰,整個教室人聲鼎沸。
「哈哈……妳看這張照片……老師好好笑喲!」澎澎的聲音尤其響亮。
「老師在干嘛?」
「他那時候好象在……啊,模仿金門王他們唱歌。真好笑,像只猴子吶……欸欸!江妳看。」
知道江因為「急性腸炎」所以才沒參加旅行的同學一直替她惋惜,每天總會有一些人圍在她身邊,敘述著兩天一夜的趣聞,而趣聞八九不離十都有個標準男主角赫威風。她厭煩,極度厭煩的一次又一次中斷同學的興頭。表明自己的闌珊,同學只當她是身體尚未復原,因此想藉由相片這種影像傳達,好讓她也有「身歷其境」的快樂,不再遺憾。
江抬起半張眼瞼,瞄了瞄照片,看得出來赫威風玩得相當投入,一點也沒有因為「某人」的缺席而與趣缺缺……她要他在意嗎?當然不是,只是她不甘心自己的情緒就這麼毫無退路的讓他牽著走,她垂下眼瞼哀悼日漸褪去的活力。
「江,妳沒有好一點嗎?」大伙還是頂關心她的,畢竟她今天好歹是個班長,多少系著一個班級的靈魂,更何況江還是個團康高手,有她在絕不會有冷場,只是好幾天了,她這樣悶悶地,已經好幾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