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里要出的貨,被你們一把火燒掉,各個商家若是上門理論,要咱們依契約上的條款賠銀子,可怎麼辦才好?」
她緩緩啜飲茶水,眉頭緊蹙,一指在桌上輕輕敲著。
「偏偏眼前,為著在全國各地建新的溫室,府里的銀子一批批運出去,府里只剩了個空殼子……」
銀月歪著頭,驚問︰「總管夫人,您別嚇人吶,早上的球賽听說所有的門票全賣光了,垃窖里還有不少銀子吧。」
茵雅注意到,銀月提及地窖時,對方的目光一閃,在漫不經心中,透露出兩分精明。
蒙對了,銀月真是天才!
「你還不懂咱們王爺是怎樣的一副急性子?王爺吶,說風就是雨,才向百姓宣布要把銀子送到東北賑濟災民,左手收了門票的碎銀,馬上到錢莊兌銀票,我連銀票都沒見著呢,就派人往東北送去了。」
「說得也是,可如果不是王爺是這種立刻要做到底的脾氣,溫室哪能在短短一年里就建起來,還有如此成績。」銀月幫襯著對話。
「現下我最擔心的是如何應付上門的商戶,這批貨,咱們是打了契約的,倘使出不了貨,要賠出去的銀子,唉……」茵雅眉頭緊聚。
立羽向前一步,屈身道︰「夫人不必擔心,屬下已經派人到王府報訊,明兒個早朝之後,王爺便會快馬趕回來。」
「也只能如是想了,銀月、立羽,你們隨我去地窖里瞧瞧,看里面還有多少應急的銀兩。」
茵雅起身,臨行前,她走回禁衛軍身邊,再次嘆道︰「要委屈軍爺在此地多等一些時候,待王爺回來,定會同您好好把問題解開,請您稍安勿躁,更別做無謂的反抗。」
「熙雅小築和溫室里有許多防宵小的機關,傷了你們二十幾位軍爺,我滿懷愧疚,現已延請大夫診治,您的傷略輕些,晚一點,等大夫醫治好那些傷重的軍爺,自會來為爺看傷,您先用點點心,稍事休息吧。」
說完,她把桌上的點心碟子往他面前推去,屈身,告了擾,離開屋子。
待茵雅一行人走出屋子,他立即起身走向窗戶邊,他的目光緊緊追隨茵雅的背影,目測其方向,地窖……原來是藏在後院的地底下啊,他們全都找錯了位置,難怪……
扯起嘴角,他輕鄙一笑,這麼重要的地方,怎能讓婦道人家掌理?果然是皇族子弟,半分不懂得營生,他拿起一塊點心,安心地放進嘴中咀嚼。
茵雅低頭快步走著,顯出一副心急模樣。
她一面走、一面低聲︰「立羽,他……在盯著我們嗎?」
「是,看得可認真了。」立羽失笑,這人再硬,還不是讓夫人給套了底。
「你覺得他夠聰明到會想辦法逃出去嗎?」就怕他不動作,一動作,他們才曉得接下來該怎麼應付。
「他不聰明的話,咱們笨點就行了。」要放人還不簡單,只要不露出破綻即可。
「也只能如此,你立刻派人將地窖中所有銀子運到我屋子底下,只留二千兩在舊地窖中。」
茵雅的屋子下方,本就挖起一個地窖,原是打算突發狀況發生時,用來確保茵雅安全的,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是。」
「記住,路線要避開囚室。銀子運完後,加派人手看守地窖,待一切準備妥當,再讓大夫去為他治傷。」
「是。」
「溫室的巡邏不能停,至少在那人潛逃出去之前,要更加小心……」茵雅一句句叮嚀,再細小的部分全都想齊。
銀月忍不住望向茵雅,閃閃發光的眼楮里透露著無比的崇拜,第一次,她為夫人的聰明才智折服。
戌時三刻,大夫進屋為俘虜而來的禁衛軍上藥,可還未動手上藥,就被打昏在地。
大夫的衣服被除去,不久軍爺換上他的衣服,堂而皇之地走出屋子,守在屋外的家丁只稍稍望他一眼,就轉過身,用鐵鏈將門鎖起。
他來到後院,看見十數名家丁來來回回守著一個小坡地,他尋機,想趁勢而出,卻苦于手上沒有武器,不能一刀結束他們的性命,可也不能多做打斗,那樣易驚擾到旁人,引來更多的家丁,因此他只能認準穴道,一出手就點得對方昏睡倒地。
他飛快奪過家丁身上的刀子,暗運內力,一把劈開鐵鎖,飛身進入地窖。
那婦人沒騙他,一排排的架子、盤子和鐵箱,果然是藏銀子的地方,她沒騙他藏銀之處,也同樣沒譫他,庫房里確實沒有多少銀兩。
隨手取了兩錠銀子入懷,以證明他來過地窖,此地不可久待,他飛快離開,疾奔出熙雅小築。
禁衛軍的武功不算低,幾個飛高竄低便離開溫室花房。
可他沒注意到自己身後有個穿夜行衣的男子緊緊跟隨,那男子武功明顯高出他數倍,因此對方雖然跟得很近,他卻全然無察覺,只一心一意盡快回到主子身邊。
那名武功高強的黑衣男子是端風,受茵雅之令,追查此事源頭。
茵雅又在屋里來回踱步,那是壢熙給養出來的習慣,好像多走幾步路,便能把事情給想通順了。
「夫人,你先休息一下吧,端風沒那麼快回來的。您不也要他確定消息之後,先往王府里向王爺報告嗎?再怎麼算,端風都得過了明日午後才能夠回來。」銀月像麻雀似地,在她耳邊吱吱喳喳說個不停。
「我明白,我只是在想,這件事情處理得……是否還有疏漏之處。」
「沒了、沒了,夫人已經做得夠好,便是王爺在,大概也會這麼處理。您是有身孕的,千萬要好好保重,王爺若是知道你不吃不睡,回來後,肯定要把銀月給罵死了。」銀月在旁邊急得跳腳,來來回回、叨叨絮絮地念著。
「銀月,你歇歇吧,你念得我一個頭兩個大。」茵雅無奈道。
「行,我歇歇、夫人也歇歇,我歇嘴、您歇腿,您好好睡一覺,明天醒來,兩顆頭又會恢復成一個。」
茵雅被她的話給逗笑了,搖搖頭,看來她不休息,銀月真會一夜念到天明。
銀月見茵雅不再堅搏,連忙拉起她往床邊走去。
可,不知哪個沒長眼的,竟在這時候急敲門板。
端風這麼快就回來?他聯系不上壢熙嗎?這念頭讓茵雅升起隱憂,也不知打哪兒來的力氣,一把甩開銀月,走往門邊,猛地將門拉開。
不是端風,是立羽……還好、還好……
「夫人,巡邏的隱衛發現有幾匹馬,飛快往熙雅小築方向疾奔過來。」
眉底一郁,她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銀月就扯起她的手。「夫人,咱們快躲進地窖里。」
她搖頭,快馬……與下午隱匿行蹤、潛入溫室的禁衛軍不同……
那麼,是消息已經傳到他們主子耳里?
不,區區二千兩,對方應該不至于大張旗鼓來搶奪,何況,來往京城一趟,便是千里快馬,也斷無這等速度。
倘若不是禁衛軍,還有誰會想到這里?等等,文師父的信中暗喻宮中有變……
她想起壢熙曾提過訓練那群籃球隊員的真正目的,宮中有變……腦子轟地一聲。
「立羽,快開大門,迎貴客。銀月,去找吳總管,把所有的下人集合起來,整好儀容,到院子里等候。」
「夫人,您知道是誰要來?王爺告訴過您了?」銀月急問。
「沒有,我只猜測,不定準不準,不過會在深夜此時出現,約莫八九不離十。」她也希望自己的猜測是錯的,但……這種事哪里是她能控制?
「那個、那個八九……不離十的人是誰?」銀月揣著心思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