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蝶戲荷心 第3頁

「你別侮辱我爹,我爹一點也不膽小。」予禾激動的喊著。

她生平最恨的便是人家說她的父親是膽小表。雖然她不知道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但娘總是輕拂她額頭的發絲,噙著淚告訴她,父親是個頂天立地的好漢子。

娘都這麼說了,爹自然不會是膽小表,沒有人可以侮辱他。

「哼,你那個始亂終棄的爹,拋下你們孤兒寡母不說,听說還娶了個番婆在西域享褔。做男人沒男人的樣子,不叫他膽小表要叫他什麼?」張大坤仍不罷休。

「你胡說,我爹不是這種人,他才不像你們說的那樣!」

「是嗎?」張大坤賊賊一笑,擺明了是在嘲笑她。

予禾氣得直想一拳打掉他臉上自以為是的笑容,一雙溫熱的手適時搭上她快控制不住的拳頭,頓時她什麼力氣也便不出來,整個人像是被定住搬無法動彈。

她抬眼望向那雙柔荑的主人,竟然是李大嬸。後者正笑吟吟地,雖是抓住她,但眼神中卻無敵意。

「凌姑娘,請听我一句勸,忍一時風平浪靜,你著實不必為幾句話動氣。」

「你……」予禾隱隱察覺這位李大嬸絕非普通人物。

李大嬸趁著予禾愣怔的當口,半脅迫性地挽著她往轎子走去,往後拋了句話給張大坤︰「張老,咱們就此別過。」最好是別再相見。

她扶予禾上了轎,自己則與谷鷹騎上隨行而來的兩匹黑白駿馬。

李大嬸呼喝一聲,神情與方才平凡婦人的模樣相去甚遠,張大坤一時看傻了,呆呆地無法反應,等到他回過神來,人、轎早已揚長而去。

他這才恍然大悟自己可能被騙了,不過錢已到手,他倒也無所謂。身子一晃,又往賭坊前進,作他的發財大夢去了。

而在轎中的予禾就沒這般輕松。

望著小茅屋愈行愈遠,她的心便愈揪愈緊,雙手也下意識地緊抓著身上僅有的行囊。

那小小的包袱里並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僅有母親臨終時留給她的一縷青絲和一只刻著龍形的精巧鐲子。

青絲是要給她十多年沒見過面的爹——如果他還在的話;鐲子則是娘為她留下的嫁妝。娘唯一盼望的就是她能尋得佳婿,一生無憂。

要是娘親得知她如今的處境,大概會很傷心。都怪那貪財的張大坤,自己沒女兒賣,就賣別人家的。予禾愈想愈是不甘,她沒理由接受這樣的命運。

逃走?

是的,她得逃走。有何不可呢?

收錢的是張大坤,又不是她,她干嘛得為他做牛做馬地活受罪。

嗯,說做就做。

予禾小心翼翼挑起簾子一角,瞄瞄李大嬸。瞧她英姿颯颯地騎著駿馬,一副女中豪杰的模樣,教人不禁心起疑竇,怎地一個鄉野村婦也習得這番好騎術?

而且身邊還有谷鷹這個不荀言笑,卻又正義凜然的「兒子」。予禾愈瞧愈覺得事有蹊蹺,卻又說不出哪兒不對勁。

不過現下她也管不了這許多,當務之急是要如何逃出李大嬸的手掌心。

想著想著,李大嬸像是跟她有默契似的,手一揚喝道︰「休息一下。」

轎夫們將她放下安頓好之後,各自找個陰涼處歇息。

李大嬸走近轎旁,掀開轎簾,和氣地笑道︰「凌姑娘,累不累?要不要下轎來活動一下筋骨?」

能離開這悶死人的轎子是再好不過的事了,她哪有不答應的道理,遂忙不迭地點頭,「要要要,我當然要。」

「要就出來呀!」李大嬸忍不住掩嘴而笑。好個天真無邪的丫頭,楚家這次可是撿到寶

不用李大嬸再催促,予木已一溜煙鑽出轎子,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

「這兒已是楚家的領地。」李大嬸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

「楚家?什麼楚家?」予禾正好奇地觀賞著眼前的湖光山色,壓根沒專心理會李大嬸在說些什麼,更沒想到轎夫的腳程如此之快,沒兩炷香時間,離家已然數里之遙。

「哇,這兒好美哦!」她整個人完全放松,潛藏在心里的熱情天性逐漸蘇醒。

李大嬸望見予禾一臉的沉醉,不禁啞然失笑。「這還不算什麼,等你真正到了楚府,多的是比這更美的景致。」

「真的?」予禾依依不舍地將目光移回李大嬸臉上,「楚府真有比這兒更美的山和海?」

她一直都只待在咚來村里,舉目所及除了出外,還是山,哪里見過外頭世界的繽紛絢麗。更何況她要為繼父做牛做馬,一刻也不得清閑,壓根沒心情去欣賞自然的美景。

「‘海’?傻丫頭,這是湖,不是海。」

「湖?怎麼是湖,這明明是海呀。你瞧,那不是一攤水,不是海是什麼?」今天可是她第一次見到「海」這個東西呢。

一攤水?虧這小妮子想得到這等形容。

「咳……」李大嬸用咳嗽來掩飾她的笑意,「海不只是‘一攤水’,而是很大很大一攤水。」

「這樣啊……我懂了,一攤水是湖,很大很大一攤水是海。」她恍然大悟,後又一副憂郁狀,「李大嬸,那河跟溪呢?它們要怎麼分辨才是?我不懂,你教教我。」

「河跟溪?」她哪知道要怎麼分?

「是不是一個是一小攤水,另一個是一小小攤水?」予禾睜著黑白分明的靈活眼眸,熱心的提供答案。

李大嬸在她好奇的目光下,支吾半天饒是無法說明,直到眼角瞄到予禾半遮半掩的竊笑,方知自已被捉弄了。

「好哇,你這丫頭,竟然敢戲弄我。」李大嬸佯怒。

「我才不敢呢。我是真不懂嘛!」她兀自裝傻。

「還好,還好。」李大嬸忽地嘆了一口氣,「我原本還在擔心,這些年你受了這許多苦,心里肯定有許多委屈,人大概也不好相處。唉……都怪我不好。」

「怪你不好?為什麼?」予禾不解的問。

其實,她也正納悶自己怎麼敢與乍相識的李大嬸嬉鬧,或許是因為方才谷鷹護衛她的緣故吧,令她對李大嬸也松了戒備。

對了,谷鷹呢?她想跟他道聲謝。可打從她一下轎就沒見到他,他到哪去了?

「啊,他們到了。還是讓楚家人來告訴你事情的來龍去脈吧。」

予禾順著李大嬸的視線,猛一回頭便瞧見谷鷹騎著白色竣馬遠遠飛馳而來,其旁還有一匹色加赤血、意態飛揚、桀驁不馴的駿馬。

那馬兒不甘與人並駕,一飛跨便超前白馬許多,以馬中王者之姿騁馳,不消片刻便已抵達他們面前。

凌予禾真是看呆了,不覺月兌口道︰「好駿的馬!」語氣中盡是贊嘆與欣羨。

「小兄弟,你好眼力。」馬上的主人朗朗大笑,為這匹難得一見的千里駿馬引以為傲,「這可是大宛著名的汗血寶馬,是馬中之王、獸中之冠啊!」

「就是所流的汗都如血一般的汗血寶馬?」予禾愛憐地望著火焰似的馬兒,不敢離他太近,連伸出手模模它的勇氣都沒有,生怕它一個不高興就踢她個滿頭包。

主人笑了笑,直覺這小兄弟純真得可愛。他下了馬來,在馬背輕輕一拍︰「去,炙風。」炙風毫無猶豫的奔馳離開。

「你怎麼放它走了?」予禾見馬兒一溜煙就跑不見,沒好氣地劈頭就質問馬主人。

不看還好,一見對方的形貌,她整個人都傻掉了。天啊!天底下怎麼有這等人物?一匹舉世無雙的汗血馬已夠嚇人,居然還有能與之匹敵的主人。

他很高,比谷鷹還高上幾十,魁梧的身材駭人卻又不失溫文,剛強中又有著睿智,一雙如鷹般銳利的黑眸,教人為之震懾。予禾一瞬也不瞬地望著他,更是深深感受到那股震撼力,但她卻沒將視線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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