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堡的人都在看,看著少年公爵為自己的新婚妻子痴迷的樣子。少女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扯動著少年的百般心緒。
‘少爺你不擔心嗎?’
‘擔心什麼?’
腰板挺直的管家黑少白多的眼盯住少年道︰‘擔心夫人什麼時候會走。’
像被人刺了最痛的地方,少年呼的一聲站起來道︰‘李宇她才不會走!我已不再喂她藥,又沒用繩子拴住她,她卻沒離開過無英堡,表示她已真心想留下來了。’
‘夫人開始並不是自願而來的不是嗎?’喬伊殘忍地戳破少年的一廂情願,‘夫人並不是不加以反抗便會妥協的人吧,而她如今這樣安靜而認命不是很可疑嗎?’
原本還在天國中回憶那甜美一吻的少年,听了這句話瞬間掉進地獄,他臉色慘白的望向無表情的酷管家。
少年的腦中突然浮現出一個身影,那個永遠不離李宇三尺之外的紅衣少年,還在德蘭海的飛天女神號上,他的眼里心里全裝滿了李宇的影子,對那如背後存在的紅衣少年並不在意,對視了幾次,也並沒記住對方長什麼樣子。
‘李宇……她在等待著。’少年公爵無意識的說出這句話。心中開始就排斥著那紅衣少年,忘記卻忠實的記錄下來,那個……穿紅衣服的男子……應該很帥吧。
如果李宇為幽蘭國第一皇公主的話,紅衣少年又是誰呢,那樣緊跟李宇,一定是保護著李宇的吧。
‘即使是姊弟也太親密了些。’自己竟會想到這里,少年公爵不覺得自我厭惡起來。
因無法確定所愛的少女的心思,少年也如平常男子一樣變得多疑。
但念頭一開始就不易滅熄這種想象,在自己還未遇見李宇的時候,那個男子已在李宇身邊呆了多少年,多少月,多少日,多少時辰多少秒了呢。
在我還不知道李宇的時候,李宇已在別人的世界里存在了埃光這樣想,就足以讓少年公爵嫉恨得發狂了。
少年公爵從成為路易斯公爵的養子時,就形成一種模糊的理念,打破國內腐舊陳敗的一切。長大後,模糊的理念漸漸清晰,為了這個目的,他不在乎變成惡魔。但本身,他又是一個極無欲念的人,因為無欲才無渴求,沒有渴求才不知人生另有重要的東西,而不知某些東西的重要性,才會毫不留情。
少年公爵七歲時人讀皇家軍校,十一歲時上戰場,在還未學習人生寶貴的意義時就學會了怎樣快準狠的殺死敵人而讓自己受傷最少,他也並不在乎會被別人所殺。‘男子漢只能死在戰場上。’講這些話的路伯納心中並無榮譽感、使命感什麼的,而是他不知道還有另外的活法。
直到他遇見了李宇。
即使經歷了無數年的自我發問和思考,想自己為何活著,又為何而活,苦思的答案和自以為的了解,擋不住那一瞬間少女的眼神、話語和笑容。
經由少女的手推開了一扇窗子,窗子的另一邊是他從未察覺的,有著五彩繽紛的世界,藍天是白雲的,清水是游魚的,綠林是彩鳥的,而愛是紅色的,紅色的愛是李宇的。
少年學會了為一件微不足道的趣事而微笑,為別人談論李宇的無心話語而生氣,為花開花落而嘆息,為生死離別而憂傷。
而在那一刻,少年才學會尊重自然和生命。
少年因有了欲念而奢望,有奢望而渴求不到,因渴求不到而受傷,天之驕子般存在的少年因受到傷害心靈而逐漸成熟沉穩。
雖然在感情上做事還略嫌笨拙,但因受傷而變得珍惜。如果在人生旅途上不可避免地遇上某個人,不可避免地為某個人黯然神傷、牽腸掛肚,少年公爵慶幸首次動心的對象是李宇,如果一定要受傷的話,他慶幸讓他受傷的人是李宇。
但就如喬伊管家所說,李宇並不是不加反抗而輕易妥協的人。在幽蘭國,李宇就單憑一人之力從皇宮中安然逃走;在德克羅克的聖約瑟城,李宇在這里雖人生地不熟,但憑她清醒時的智慧,要回到幽蘭國並不是難事吧。
不安像刺一樣鯁在少年心頭,原本就不是用光明正大的手法把李宇帶到德克羅克,雖說只要獲得愛情,就不論使用什麼手段,但在少年是非黑白極端分明的心中,並不認同自己這種沒有在意少女心情的做法。少女清醒後雖未責備他,但少年心中卻更為愧疚。
但即使心中充滿濃烈的罪惡感,他還是不想放手。這種感情超越理智的愛情,發生在素有惡魔公爵之稱的冷漠無情的路伯納身上,更令人心驚。
這種認真的絕對得幾乎讓人感到毀滅來臨的感情讓上流管家的典範,喜怒不形與色如戴面具的喬伊心中也有了不安之感。
他相信小主人精確的判斷力,善惡的分析力,為達目的而不論途中有何險惡與危險的努力。
但少爺遇見了李宇,在對他和整個德克羅克來說,李宇只是個來歷不明的少女,卻緊緊抓住少爺的心。
愛情本身並沒有錯,錯在所愛的那個人值不值得。
無法預測的禍福啊,連他都無法看透那少女的心思。
雖然知道由表面看人是浮淺而易錯的,但對于像自己孩子般精心護衛長大的少爺,總是想把世界上最好的東西捧在手心送到少爺面前。
毫無疑問,這是少爺的初戀,像每個經歷過初戀的少年男子一樣,都有頭腦發熱、不知所措的癥狀。但每個男子初戀的對象一般都是在腦中幻化了的夢中情人埃論智慧,天下智商高的女子何其多;論風度,子爵以上的貴族家庭中的少女都有形體禮儀老師;
論平易近人,溫柔的少女比比皆是;論容貌,德克羅克貴族少女五成以上都比李宇美麗多情。
若少爺只是驚嘆于李宇的智慧、溫柔、翩翩風度也就罷了。受到拒絕和傷害時,會痛苦悲傷頹廢,但時間是最好的療傷工具,終會有忘了初愛的人那一天,總會有某個少女代替那個記憶中美麗的影像吧。
而少年的感情卻是愛得絕對,恨得毅然,愛恨黑白分明,沒有曖昧不明白灰色地帶。
自從少年遇見李宇後,在他眼中的世界劃分成兩個。
一個是有李宇的世界,那里充滿希望、快樂和幸福,和一切感情相連的活著的感覺;
一個是無李宇的世界,那里只有死寂、麻木和無謂。
在上位的人把一人同眾人分開,總會是不好的事情。
只寵愛著那一個人,被寵愛的人一舉一動必定影響著深愛她的人。偏頗的想法、不當的、過度的向往,都會讓有權勢的人為了使被寵愛的人滿足一切而最大限度的運用所能達到的權限。歷史上因寵幸美女而亡國或招惹殺身之禍的並不少見。所幸少爺現在並未因愛情而蒙閉雙眼,喪失判斷力,但幸福使他漸漸變成失去獠牙的野獸,在血腥而瞬息萬變的政治生涯上,他處境已變得危險萬分。
‘李宇……在等待著那個人。’
少年重新坐在高背椅上,喃喃自語。
‘無論誰來,讓他們不能相見就行了。’
呆坐一會,少年搖頭︰‘不,我不想讓李宇恨我或看我不起。在我下藥時她並沒責備,但我不可就這樣得寸進尺,任意操縱她的生活,我的願望是她因愛我而留下來。’
少年果真變了,以前的他可以毫不猶豫地讓那來的人從世界上不知不覺地消失,現在他卻顧忌到所愛的人的心情,什麼都不做,無奈地等著少女的心之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