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教格格,是誰告訴你,推你下池塘的是雨楓?」
沒想到溫柔會這樣問,她眼珠子轉一轉,看見侍立一旁的春蘭,便回答,「是我身邊的大丫頭春蘭。」
「我明白了。」她松開格格的手,走到春蘭面前,問︰「你確定推格格下水的是雨楓?」
她向堂上幾位夫人瞥去一眼後,低眉斂目回話,「是的,是雨楓。」
溫柔點點頭,走到王妃跟前跪下。「求王妃為賤妾作主,格格認定是清風居的雨楓推公主下水,並說雨楓化成灰她都認得,問題是……」她自得一哂,接著說︰「她是雪燕不是雨楓吶。」
說到此時,穿著雨楓衣服的雪燕趁勢抬起頭,同時間,她隱約听見幾聲抽氣。
「而公主下水那日雪燕並不在府內,陳管事可以替她作證。」
溫柔看見董鄂氏緊握的拳頭,垂下頭,不教她看見自己的得意神色。
「格格年紀小、認錯人也是有的。」
「有可能,可我身邊就這兩個人伺候,那日雪燕不在府中,雨楓自然是寸步不離,倘若王妃不信,大可去去問問清風居里頭的侍衛。
「不過……我倒是認為應該好好盤問格格身邊的大丫頭春蘭,格格年紀小錯認便罷,春蘭和雨楓、雪燕一起在府里那麼多年,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怎會錯認,若不是錯認,為什麼要往清風居栽贓?那心思從何而來,還望王妃還溫柔一個公道。」
撂下話,她便帶著雨楓和雪燕回清風居。
她無意把案子辦到底,更無意逼王妃找個替死鬼,她不打算在王府里待太久,更無意與人結仇交惡。
這件事情的處理,讓雪燕、雨楓打從心底佩服她,真心將她當成主子看待。
但也因為這些事,讓她越來越不耐煩王府的生活,表面上是那群鶯鶯燕燕們鬧事,董鄂氏從不慘和,可誰知道從頭到尾不是她在背後下指導棋?越是厲害的人才越不容易教人看出端倪。
可雨楓不認為、雪燕也不相信,她們說王妃既容得下其他女人,自然容得下姑娘,何況王爺尚未給姑娘一個名分,她斷無下手之理。
那日過後,董鄂氏和幾名夫人上清風居還她一個公道。
為此處死了兩個丫頭,趕走一個侍妾,小榜格禁足三個月,董鄂氏還問她滿不滿意。
幾個夫人冷冷望向溫柔,等著她回答。
這種事,誰會滿意?她又不是變態殺人魔,怎可能因為有人遭殃而心感快樂。
沈夫人酸言酸語竄出一旬,「溫姑娘好手段,進府不滿一個月呢,就弄走兩個姊妹,若是姑娘還對誰不滿意,不如挑明說,別在暗中使手段。」
可笑吧,搞到最後竟是她在使手段,這個時代的是非觀還是灰白混沌。
溫柔怕了,她喜歡簡單,不喜歡爾虞我詐,小說里面妻妾相斗的劇情很有趣,但搬進真實生活里會讓人倍感壓力,她不愛這種日子,連一天都不想過下去。
但即使如此,還是有不死心的夫人們上門,一次又一次提起那位王爺深愛的側妃,說她與她有多麼相像,有意無意地暗示著,她不過是王爺尋來的替代品。
她們的話就像走馬燈似的,在她腦海里一圈圈轉過,頓時五味雜陳,說不出的心亂。
她像怎樣?不像又怎樣?
伊人已逝,誰還能刻薄追究那段感情?難道真要逼胤指天畫地,誓言願做北辰星,千年無轉移?難道非要他高舉五指,說此心日月可鑒、天地為證?
他根本就不是這樣的男人,如果是,又怎會紙醉金迷、依紅偎翠,府里收藏一群美艷絕倫?
活著的這群她都無法應付,哪還有余力去應付已死的那位?
她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走!走得遠遠的,走到看不見胤的世界,她將會慢慢遺忘自己曾經做過多麼愚昧的決定。
只是胤的皇子性格強勢又霸道,一回到這里,他再不是那個會出口對不起的愛新先生,民主人權早不在他的考慮範圍。
如果走不了怎麼辦?他要她,她便乖乖的、無異議的當個溫良恭儉好女性?
溫柔諷笑,她真不知道自己有無這樣的天分……
「姑娘,想不想出去走走?」
雪燕朝她走來,雨楓靜靜地在一旁收抬被她弄得亂七八糟的紙筆。
說到這個書法,用慣電腦的女人怎耐煩用毛筆寫字,可是向來不服輸的她,看著胤留在書桌上的字,暗自決定她非要練出幾分模樣。
偏偏寫毛筆是個技術活兒,得氣定神閑、心無旁鶩,方能慢慢練就,她已經習慣做在短時間內可見成效的事,寫毛筆對她而言簡直是種慢性折磨,于是經常練不到兩張,她就會忍不住火大,在其他的紙上亂涂亂畫。
她不是看不到雪燕臉上的心疼,也不是不知道這白玉紙有多貴,可胤欺負她,她還不能欺負他的銀子嗎?
「我可以出去?」她訝異問。
「王爺從來沒有不讓姑娘出門啊。」雪燕笑得一派天真。
「既然如此,為什麼門口站了兩個門神?」
「他們不是禁足姑娘用的,而是來保護姑娘周全的。」
雪燕吐吐舌頭,原來姑娘弄錯王爺的意思,難怪總是氣鼓鼓的,好像誰與她犯沖。
「可是九爺說……」
「姑娘便是想出門逛逛也行,只要告訴王爺一聲,他自然會陪姑娘一起。」
原來是她弄錯?那天吵得太凶,她把他的惡話當了真。「既然如此,就出去轉轉吧。」
見她願意出去,眼神轉過,雪燕和雨楓互覷一眼。
雨楓找出一件披風,替溫柔披上,關上房門,三個人緩步往院子外走。初來乍到那天她沒看清楚,這回她才認真張望。
入冬了,滿園綠樹黃了頭,就連盛艷的菊花也見幾分憔悴,時令轉換、季節更替,歲月在指縫間悄悄流逝。
走出清風居的月形拱門,門前侍衛齊齊向她屈身點頭,她認真數數,有近二十名,好大的陣仗,鬧不清還以為里頭住了皇太後。
溫柔隨看雪燕、雨楓往園子里走,只有兩個侍衛留守,其他的全跟在身後,回頭一望,溫柔想笑,又不是媽祖出巡,干麼把場面做得這麼熱鬧?
「姑娘,今兒個上午,寶月齋送來了一個新魚缸,要不回去之後給小斗斗換個新家?」
替她搬完家不夠,還想替小斗斗換新環境?明知胤好心,溫柔還是忍不住冷笑,她啊,真是個壞女人。
心底刻薄,嘴巴也跟著苛刻。「不必,小斗斗和我一樣,有豪宅恐慌癥,比較習慣住鮑寓。」
雪燕雖听不懂什麼豪宅公寓,可姑娘的口氣那樣明顯,她聰明地不再接話。
她同雨楓輕輕巧巧地跟在溫柔身側,覷眼瞧人,姑娘不是個難伺候的主子,她不愛使喚人,多數的事情習慣自己動手,對她和雨楓客客氣氣的,始終帶著距離,她明白那是心結難解,只不過王爺也有王爺的為難。
幾日觀察下來,她覺得姑娘不是說假的,姑娘並不想待在王府里,一心一意想要月兌離此地,若不是王爺封鎖所有的可能性,也許姑娘早就逃之夭夭。
泵娘初到王府那天,太醫過府想替姑娘問診,姑娘打死不肯,她們只好把人給打發,可謠言不知從哪里傳出來,風風火火的,說是姑娘懷了王爺的孩子。
她和雨楓不知真假,可這種事又不能向主子詢問,只能在各個細節處小心,不過王爺對姑娘有多重視,這點萬萬騙不了人,回府半個多月,王爺從沒往王妃或夫人們那里去,好幾個夫人忍不住想來鬧事,若非清風居外面的侍衛,姑娘怕是沒有清靜日子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