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知道了,有興趣?」
「嗯,我覺得好像發現了個大寶藏,等待我去挖掘。」
「圖書館將是妳的礦坑。不過,我倒發覺了一件事︰像妳這麼博學的人,難道從未去過圖書館?」他疑惑。
「當然去過!而且每星期最少去一次。」
「那怎麼會沒注意過這些書?」
「我……可以說是只專心于技能藝文,很少去顧及休閒娛樂。領養我的前輩說,那是在浪費時間、浪費青春。」
「老古板。」狄克低喃。
「嗯?」她沒听清楚。
「沒什麼!」他急忙否認,逃過了一個白眼。
「我來英國已經好幾年了,現在才發覺英國的夜空是這麼美。」因為有你在身旁。她在心里加了一句。
「多撥一點空出來,妳可以發現另一些英國的美。」
「老王賣瓜,自賣自夸!」她笑他。
「不,」他神情嚴肅,但眼神是輕鬆的,「我可從未自夸自許過,因為英國的美是舉世公認的。像海德公園、溫莎堡及其他名勝,妳去過嗎?」
「大部分去過了,不過都只是走馬看花的大致瀏覽了一下。有一處我的印象特別深刻,就是埋藏英國歷代國王的西敏寺中,還葬著德國的作曲家──韓德爾。」
「記得古英國人說的一句話嗎?『雖然他是德國人,但在我們心目中,卻是英國偉大的音樂家。』由此可見一斑了。」
「不過也真難得,但音樂是沒有國界的。」
「說得是。」
她點點頭,不發一語的又盯凝著寂靜的夜空。
他亦默然。
四周的空氣似乎停止了流動,連輕風也靜止了。廣大的草 上,除了兩人的 吸聲外,一切沉于寂然。
不知又過了多久,蕭瑟的風才又吹來,寒冷打醒了沉默中的兩人。
他低頭借星光看錶,才 然發覺時間已經很晚了。
「走,」他挽著她,「該回去了。再待下去,連太陽都要出來了。」
***
回到法拉利跑車上,狄克加速開往秋晨的家。剛才在草 上觀星過久,再不加速補回,恐怕今晚都別想有睡眠時間了。
車子在平坦的公路上奔馳了數分鐘,終于進入倫敦市區了,但秋晨的家並非在市區內,而是得從市區繞道,方能進入的住宅區。
她不是有錢人,所以所住非高級住宅,但也非中下階級之處。她的生活費用如今已不再全是靠HMB首腦人的供應了,擔任HMB的特級人員,一個月的收入雖不豐,但也足以應付一般的生活。
「這里……」
「我知道,左轉。」他順口接上。
「喂!你好像把我查遍了嘛!上至我的放學時間,下至我家的住址,你似乎都很熟悉。」
「因為……我調過妳的檔案啊!」
「可是這附近的道路你總該沒來過吧?但你卻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樣清楚,走哪條彎哪條,你都比我還了解。」
「大概是我的地理觀念比較好吧!」他匆匆加上一句。
「喔!」她肯定的字眼中帶著懷疑。
他總不能告訴她說,在認識她之後,經常無故地駕車來這兒,目的只是想來看看她而已。
對他來說,這簡直是一種無意識的動作。
他常上了車要去辦事,卻莫名其妙的就把車開到這里。是心中有股驅使,讓他身不由己。
以前,總是為了自己的反常感到十分困惑,但在巴蘭吉拉之旅後,他已 然明瞭自己的心,之前一切的怪異行為,終于在此時有了解釋。而這是個令他又喜又恨的解釋。喜的是,他愛上的人是幾乎出塵不染、討人歡喜的;恨的是,他曾認為世界上沒有女人值得他愛,現在卻拿石頭砸腳──他已不可自拔、深深地愛上了她!
如此復雜的心情,是他一生的第一次,也是所能的最後一次吧?
***
又繞了幾條路後,車子終于在一間素白的兩層樓房子前停了下來。
那是一棟精緻小巧的屋子,房屋的小前院井然有序的種植著各式各樣的花朵,藉著路燈的光照映而下,整個小院子像是籠罩在青霧之間。
「這里,沒錯吧?」他轉頭看她。
「嗯,如果你真的是照記憶及方位來走,那麼你的地理觀念的確是高人一等。」
也難怪她覺得不可思議,因為這棟房子附近的馬路實在是太錯綜復雜了,就連她這個方向感不錯的人,在剛搬來的前幾天里,也都曾走錯路。
「你可以回去了,狄克。」她在他下車替她開門時說,「不需看我進門開燈,時間已經很晚了。」
「那可不行,萬一妳有意外呢?」
「不會的,到這里我就是想踫危險也難啦!」
「不,我還是看妳安安全全的進門較好吧!」
「隨你。」她一吊眼,從不知他的個性是如此頑固。
他微笑著,那笑容像是糖一樣地融著她的心。也許連石頭都會在他充滿魅力的微笑下,軟化它的意志吧!
他伸出手禮貌的迎她下車後,並沒立刻放開她,反而一手扣住了她的縴腰。
「放開我。」她低聲道。
「可是我不想。」他也低聲回應。
「嗯?」
「我說我不想放開妳。」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她無言以對,感到精神恍惚,也感到自己的意志力在他臂中一點一滴的消失。
她極力把剩余的一點意志力收起,然後堅定的推開他。「我要回去了。」她月兌下披在她肩上的夾克遞給他,「謝謝你的外套。」
「不客氣。」他應了一句,然後看她急急的跑上台階。
「妳……明天沒課吧?」
他在她進門之前突發此語。
她的手停在門把上,緩緩轉頭看他。「對,沒有。」她說,「有事嗎?」
「沒什麼,只是隨口問問。明天下午參點我再把禮服帶來給妳。」他的語氣似乎有些不知所雲。
「好的,謝謝!」
一開門,她頭也不回的衝進屋子。
直到她把門甩上,狄克才由深凝中醒來。
他看了一眼披在手上的夾克,然後將之放于駕駛座旁的位置。
坐上跑車,他奮力踩下油門。
行到公路上後,回想起剛才的事,他還真恨自己的不由自主。他幾乎是在無意識的情況下伸手攬住她的;更糟的是,他想縮回而手不听使喚。
他從來不知戀愛的感覺是如此的甜蜜,如此的難耐。不過,使用「痛苦」這個名詞倒比較實在。
以前,他常取笑那些為愛痴迷的朋友們,當時在他心中,女人和麻煩是同義復詞,他搞不懂他的朋友為何喜歡惹麻煩?
這個想法伴了他二十多個年頭,他始終深信不疑。麻煩是人人都不愛自惹的,所以他也就小心翼翼。他和女人一向不深交,通常只限于一夜風流後,便可各走各路。而和他交往過的女人也都好聚好散,不會要求任何承諾。
可是該來的還是來了,任他想逃也逃不掉。縱使他不肯承認,它仍是事實,不可改變的事實。
當她微笑時,他感到溫馨;當她哭泣時,他感到心碎。其至只要看到了她,心底就會涌出一股莫名的喜悅。
比起他生活中其他的女人,秋晨簡直像是個天真的小女孩似的。她不經世俗塵染,純潔得像是白雪一樣。
他真心愛她、欣賞她。
她的勇氣、毅力、能力,無一不成為吸引他的要點。
他絕不是只愛她的外表,因為在他認識的眾多女人中,秋晨的容貌只能算得上是中上的。
他的腦中有太多的思緒、太多的想法了。直纏著他不放,而他也放不開、丟不開,明知道想也是多余的,但他就是沒辦法不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