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克斯王嚥下那塊肉,端起酒往口裹灌,「有什麼事如此緊迫重要?瞧你似火燒眉睫般不安!」
「父王,是有關那位琦登公主的事。」亞桑乾脆開門見山的道出話題。
丙然不出他所料,此言一出,克斯王立刻像被電到一般地扔下叉子,愣愣地瞪著他,好像他頭上突然長出兩隻角似的。
「我不是要你殺了她嗎,還討論一個死人做什麼?」克斯王陰冷地注視著兒子。
「父王,她沒死,而我也不會讓她死。」亞桑從容的說。
「沒死?」他更加陰寒地瞪著兒子,臉上表情猙獰恐怖,他仍無法相信亞桑居然為此事違抗他的命令,這是他一向最信任的兒子嗎?
「是的,父王。她沒有成為刀下冤魂的理由。」
「就憑她是琦登王室的人就足夠了,不需要其他的理由。」克斯王也是咄咄逼人。
「父王,你太以偏概全了。不見得全琦登王室的人都該死,就像母後所言,你過分固執成見。這不一定是正確的,父王。說實在的,我們並沒有充分的理由足以殲滅他們全族,這非但慘無人道,也幾乎到了喪盡天良的地步了——」
「住口!」克斯王大聲喝止,氣憤得兩頰通紅、暴跳如雷,「亂來!亂來!全是婦人之見!」他眼楮冒火、嗤之以鼻地道,「像你這樣一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怎會听信你母親那婦人之仁的軟弱說詞?」
亞桑喟然嘆息,他早知道和父親那頑固的個性是絕對說不通的,恐怕只會惹得父親更加速處決雅雪。
「無論如何,」克斯王正視著亞桑,「我絕不容許琦登的殘黨苟且偷生,我要殲滅他們全族,以洩我心頭之恨!」
「父王,如母後所說,你的恨意太深了,已經深得蒙蔽了你的雙眼,難以明辨是非——」
「哼!」克斯王憤怒地哼出聲,截斷亞桑下面的話,「又是你母後!熬人之見不足採信,更何況她身體一向虛弱,完全不明瞭整個狀況,她有什麼資格評判我的行為?」
雖然克斯王一向深愛著妻子,所以說什麼他也不肯納妾。但是在戰爭這種他認為是男人的事情上,他無法採納妻子的意見,這本是沙漠民族的個性——男主外,女主內,甭說她是希望他維持和平的局面。
「也許母後並不了解情形,但她一個旁觀者卻更能清楚地看出我們當局者的處境,我相信她的意見對我們來說,多少都有些建設性。」
「到底怎麼回事?亞桑!」克斯王壓下自己的怒焰,有一個突發的想法令他感到百思不解,而他必須去明白它。「為何你只為琦登公主求情?當初我要你殺了琦登王室全族時,你並沒有反對,為何如今卻突然變卦了?我不明白。」他疑惑不已。
「父王,」亞桑看父親的態度似乎軟化了些,急忙地抓住機會,希望能為雅雪求得生存的契機。「上回我潛入琦登營中探虛實時,曾險些遭遇不測,幸虧這位公主的協助才使我免于被俘。
「這是你從小教導我的道理︰有恩報恩。所以,我想留她一條生命,一方面是為了報恩,而另一方面是,我們並沒有必要全毀了琦登族;除了叔父的事件外,他們一向與我們和平相處、平安無事。」
「有恩報恩!」克斯王冷笑一聲,似乎完全不為亞桑的求情動心。「那是對方必須是我們的友族的前提之下;今天的琦登,是我們不折不扣的敵人,和敵人說什麼報恩?除非你是想自取滅亡!」
「父王——」
「別再說了!要我放她一馬?免談!」克斯王絲毫不肯妥協。
「但她救過我——」
「就算她救了你一百次,我依然不會準許她活著!就算會落人口實,我也要毀滅琦登全族!」
「父王!」他不死心。
「我的脾氣你應該比誰都清楚。亞桑,放棄吧!對敵人是不必要說恩情的,否則到頭來被螫得滿頭包的是你自己!」克斯王苦口婆心地解釋。
「既然如此,父王,你是不改其令?」
「沒錯,我依舊要她的命。」
「好,那別怪我了,父王,我將會盡我的一切力量去保護她的安全!」說完,他轉身走向房門。
「亞桑!」
克斯王的怒吼在亞桑身後起了一道道憤怒的漣漪,但仍舊影響不了亞桑既定的決心;誰教父子倆倔強固執的個性如出一轍?
***
一整天,亞桑訓練士兵時的心情都是不安寧的。
回想起昨夜,當他再回房間時,雅雪已經趴在桌上睡著了,那副天真可愛的模樣,教他不禁為之怦然心動。
當他小心翼翼地抱起雅雪時,還擔心是否會將細緻縴麗的她捏破;她的表情一派純真,在他懷裹時還緊緊地偎著他,好似一個信任的孩子。
他還記得,他抱著雅雪走到床邊,居然有股衝動不想放她下來,而也就是那股衝動讓他乾脆摟著她在床沿坐了好半晌,才輕柔地放下她。然後,為了不驚動她,他不敢再次震動床舖,所以只好另找一個房間就寢。
突然,他詛咒出聲,「喔!懊死!」
亞桑氣憤自己一直心緒不寧,還真是莫名其妙!
望著勤練操武的士兵們,他發覺他再也無法專心下去了;而以他目前堪稱暴躁的脾氣,加上下午烈日的灼燒,可能會遷怒無辜的士兵。
索性,他下令停止,「今天到此為止!」言畢,他頭也不回的朝雅雪的房間走去。
目瞪口呆的士兵們,回過神後,竊竊私語。也難怪,他們從未提早一分鐘結束操練時間,更別說是幾小時了。
「妳要不要出去走走?」亞桑一開門,便粗魯地問。
正沉迷在書中的雅雪驚訝地 抬起頭,她好奇地看著一臉浮躁的亞桑,猜不透他是怎麼回事。
「現在不是午後的操練時間嗎?」雅雪不明就裹的問,然後衝著他不悅的表情綻開一朵愉快的笑容,「你怎有空閒浪費?」她的雙眼閃閃發亮。
她存心找他麻煩,亞桑煩躁而悶悶的想。
「今天士兵們累了,所以我讓他們早點休息。妳煩不煩呀?問這種無聊的問題做什麼?妳到底決定好了沒有?願不願出去散心是妳的自由。」亞桑不耐煩的說。
「你不是一直要求士兵得十全十美嗎?」雅雪仍然綻著迷人的笑靨,她難得有這種求之不得的好機會,搞得亞桑滿臉無奈氣憤,卻又拿她無可奈何。「是不是你要求過度,讓士兵們都不堪負荷了?」
「妳真是有夠唆的,妳——」他的話因雅雪惡作劇的眼神而逸去。
亞桑不自覺地出神望著笑得如同小孩一樣天真無邪、如同花朵一般燦爛嬌艷的雅雪,直到她清風般的笑聲嘎然停止,以疑惑不解的神情望著他時,他才 地清醒。
亞桑清清喉嚨、理理思緒。「妳決定好要去散散步了嗎?我並沒有強迫妳喔!」
「……好呀!」雅雪望進那潭深淵,不覺月兌口而出。
亞桑點點頭,隨手拾起一件輕紗披在她身上,然後輕柔地挽著她出門向花園走去。
接下來的一個月裹,亞桑總會不定時地帶雅雪出房散心。有時他會七早八早進房把她從床上挖起來,為的是看日出;有時卻是接近傍晚時分,才拉她到小湖邊,一同欣賞落日晚霞的盛景;而有時是在夜闌人靜時,他帶著她沿著小溪流畔緩行,在寂靜的夜裹賞視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