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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熬到最後一天,亞理莫可奈何的離開了琦登。在這幾天中,他不斷地找機會想找亞桑談談。他對那天所發生的事百思不解,為何亞桑的態度如此惡劣?而雅雪竟是害怕不前?
亞理每次好不容易和亞桑面對面相談時,後者總是不停地談論著無關緊要的事;而當亞理困難地切入正題後,亞桑不是十分技巧的轉移話題,就是藉口臨時有急事而先行離開。但不論何如,亞桑的臉色總會一冷,而眼神也充滿氣恨及鄙夷。亞理根本不知該怎樣向他提起這個要求!
他也曾想找出雅雪的住所,但無論他如何要求、逼問,所有服侍他的侍女及士兵們一概皆守口如瓶;而自那天開始,他的行動皆有士兵們跟隨,美其名是為了保護他,其實他知道實則為監視。
他本想多待幾天的,然而在第六天下午,亞桑便不客氣的以琦登「正在重建中」為名目而下逐客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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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朵拉來傳達亞桑殿下的意旨——她可以自由行動了——之後,雅雪才知道終于捱過了這幾個真正囚禁的日子。
雅雪若無其事的漫步在小湖畔,她偷偷地瞄了瞄身後是否有監視之人,她知道亞桑在名義上雖是放她完全自由了,但身後仍有不少衛兵監視著。
大概是炎夏太熱了吧!此時她真是獨自一人!
雅雪靈光一閃,既然她是完全自由、沒有顧慮的,為何不乘機去尋找下落不明的親人呢?
反正亞桑一向也不肯多做說明,不如由她自行去尋出他們的下落吧!這種機會難得,哪能輕易放棄?
但是,要從何處開始較省時呢?
避他的!先從地牢開始吧!
雅雪靜悄悄地穿過了小花園,自兩名正聊天聊得忘形的士兵身後鬼鬼祟祟地躡足而過。如果這兩個士兵過分愉快而險些忘了職責本分的事被亞桑得知,一頓處罰是免不了。雅雪偷笑地想。
過那兩個的守衛的守衛之後,雅雪自灌木叢中衝到石牆後方,趁著兩人移轉目光之時俯下衝進地牢的走道中。
這是一個自然成形的地下洞窟,但是在琦登工匠的巧手下,成了一座牢不可破的人間地獄。
久未經使用的刑具上佈滿了一層薄薄的黃沙,但殘酷的氣氛仍縈繞在令人 目驚心的各式刑具上,揮之不去。塵土使得這千奇百怪的刑具看似陳舊, 有的利刃刀光因鐵銹而消失,彷彿這座刑場的歷史已上千年。
雅雪手持火把,穿過陰森森的刑求室,偶來的風吹得火把上的烈焰如鬼魅般的晃動,加上身前背後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更教人為之心驚。
往里面走,森冷的風不知從何處灌進,雅雪下意識拉緊了薄紗,一半是因為寒冷,一半是因為氣氛。
幾度,她卻步,考慮是否折返回去,因為這毫無生氣的空氣彷彿在告訴她,這里是沒有活人的。而詭異的黑暗也好像在說,沒有人能生活在如此漆黑無光的環境中。還有一股淡淡的臭味似乎也在阻止她前進。
但是,不知為何,有一種衝動引領她向前。
她拋去了恐懼,毫不畏縮的踏出每一步。
然而,當她越往內走去,那股腥臭味越發濃郁。想起她的父母及哥哥們、嫂嫂等的親人,可能在這種環境下苦度一個多月,就教她的心不禁重抽了幾下,這比重刑犯的牢獄還糟糕!她真不敢相信有人能在此種惡劣的環境下生活!
她一步步地走去。她從不知這條隧道竟是如此漫長,著急的心使她感到度秒如日。那陣腐爛的臭味 然向她一襲,令她差點將剛用下的午餐當場吐出。
不對!太靜、太詭譎了吧!
如當真有人,也該有點氣息聲呀!然而四處卻只有陰冷的風聲。下意識的,雅雪想找個慰藉,結果腦海中竟出現了亞桑的影子!她心一驚,甩甩頭,她努力想甩去這個令人悲哀而不受歡迎的想法。
突然,不遠處竟出現了一個微弱的光源,似乎是將欲竭盡的油燈,燈影因風而搖晃著,呈現一種怪異的氣氛。
那兒彷彿有個人影?雅雪興奮地跑向前去。
「喔!……」雅雪倒抽一口氣, 了一步。映入她眼簾的,是令人心驚的……骷髏!
雅雪一手捂在手心口,壯膽地以火炬一晃,照明四周。
不……!不只是一具骷髏而已,是好幾具!
雅雪睜大雙眼環視著。她認出來了,那是父親最心愛的一件睡袍,潔白的下襬因血及沙土染黑了;而那是母親的睡衣,她一向習慣在腰際打上一條灰色的絲帶;那則是大哥克勞……及他的新娘子;那是喜歡逞強的二哥薩特,他相當愛漂亮,睡衣上也不忘刺上精緻的繡畫;而那是參哥勞倫,那是他最欣賞的一件戰袍,那是……「不!」雅雪失神地尖叫,手上的火把應聲落地,火滅了。她捂住臉,不忍再看一眼那些橫七豎八的尸體了,任淚水四處恣流……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雅雪無力地跪倒在石牆邊,晶瑩的淚水滑下她柔細的臉龐;她就這麼流著淚,雙眼茫然地望著那一小簇火苗,直到在無意識中昏沉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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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片霧茫茫的草 上,雅雪佇立在其中不知所措,然後,陽光射進這層霧中,驅走了白濛濛的水氣。
「哥?」雅雪看見一箭之隔之距,勞倫正在對她揮手。
「哥!」雅雪流著淚向微笑中的勞倫跑去,「哥!太好了,我還以為你死了呢!案母及大哥、二哥都已先拋下我們了,我好擔心你也棄我于不顧!」雅雪拚命跑,可是勞倫的身影似乎是越來越模 了。
她不安地伸手,可是卻觸不及他。
「哥?」雅雪又踏進了一步,馬上飄過來的霧遮掩了勞倫的身影。
「哥!」
雅雪大叫一聲,睜開雙眼,才知道自己正在作夢。
「雅雪!」亞桑著急的 喊。
雅雪驚訝地轉過頭去,只見他握著她的雙手,一臉憂心忡忡地看著她。
「雅雪,妳沒事吧?」亞桑心急如焚的語氣,雙眼佈滿了血絲,身上的罩衫起了縐褶,頰上的鬍碴也未曾刮除。「妳昏迷了整整兩天!教我擔心死了。」
亞桑見她醒來,兩天來的憂慮一掃而空。
他永遠也忘不了,那天他回房找她,處處尋她時的心情;當他了解雅雪失蹤時,他的行為真可用「瘋狂」兩字來形容。他動員了所有能出動的人,最後才想起上次在地牢附近發現她的事。而果然不出他所料,雅雪正昏迷在地牢裹,臉上有著未乾的淚。毋需猜想,她一定是發覺了她親族們的下場了。
而在未找到她之前,千萬種不祥的臆測不斷地涌上他的心頭,他甚至擔心她是否被父王的手下謀害了?還是她 走了?
然而在好不容易發現她之後,她又昏迷不醒,只有 吸依然正常。這可急壞了他,紛紛把在此所能找到的醫師通通請來,得到的是同一個結論︰她是因為體力不支又傷心過度,因而引起的疲勞性昏迷,只有等患者自行清醒了。
亞桑曾氣得想將看守地牢的人立即處斬,可是在母後及心月復們的極力勸阻及利害分析下,他才冷靜下來,而判了他們較輕的刑罰。
「為何殺了他們?」雅雪平靜的聲音插入他的思考。
亞桑抬起頭,看著她故作平靜的面容,但是他知道只要一深入,那綠寶石般雙眼中是狂暴的風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