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高符合,」她遲疑地說。「手指似乎也很細長,但我看不到他是否戴著戒指。」
「他穿著黑森靴。」
「對,但據你所說,有不少紳士都喜歡那種樣式的靴子。」她雙手緊握放在膝上。「亞瑟,對不起,但這麼遠我實在無法確定,我必須靠近他。」
「我不會讓他進入這輛馬車。」
她看著穿黑森靴的男人走下階梯後轉身,點起帶在身邊的小提燈,走向黑暗的街道。他獨自一人。
「待在馬車里,姜士會照顧你。」亞瑟打開門,跳到馬路上。「我要去跟蹤那位紳士。」
她不安地往前靠。「不,你不可以獨自跟蹤他。亞瑟,拜托,也許這正是惡徒的計謀。」
「我想知道他要去哪里,我不會讓他看到我。」
「亞瑟——」
「我很想知道他在綠獅附近到底要做什麼事。」
「我不喜歡這樣,爵爺。請帶姜士跟你去。」
亞瑟轉頭看著獵物拿著提燈正快速消失中。「那樣我要追的人會很容易發現我的行跡。兩個人跟著他,他一定會發現。」
他想要關上門。
「等等,你認得這個拿提燈的男人,對不對?」她低聲問。
「那是彭若南,和茱蓮私奔的人。」
亞瑟關上門,留下艾琳兀自震驚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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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上的小燈及綠獅門口的瓦斯燈發出的微弱燈光,快速消失在亞瑟背後。他的動作愈來愈快,想跟上若南的提燈。他必須專注於把重心放在腳尖,不讓靴子鞋跟踩在石板路上,發出警告聲。
相反地,若南一點也不想掩藏行蹤。他的步伐迅速確實,顯然很清楚要去哪里。
狹窄、蜿蜒的街道兩旁排列著小商店,但晚上已打烊且拉上門窗,連商店街的樓上房間也沒有燈火。在大白天,這附近並不特別危險,但這時候只有傻瓜才會獨自前來。
若南為何會來這里?
幾分鐘後,獵物停在一個昏暗的門口。亞瑟移進附近一個前廊,看著若南走進狹小的門廳。提燈的火光搖曳著,最後消失在年輕人關上的門後。
亞瑟突然想到,若南也許是來找這條街上的某個女人,那其實是很常見的情況。就算是剛結婚的紳士,也常會留個情婦在身邊。但金屋藏嬌很花錢,且听說彭若南的經濟狀況實在已慘不忍睹。
亞瑟望著若南剛進入的那扇門的二樓窗口,沒有提燈的光線射出。若南一定是進入建築物後方的房間。
扁站在這個前廊,他什麼也查不出來,亞瑟想。他點亮自己的提燈,把光線調到很弱,離開陰暗處,橫過狹窄街道,試著打開若南剛進入的那扇門。
門應聲而開。
提燈昏暗的光線照著通往店家樓上的樓梯,亞瑟從外套口袋拿出手槍。
他謹慎地走上樓梯,注意著轉角處也許會出現出乎意外的人影,但黑暗中什麼都沒有。
走到樓梯頂,他看到未點燈的走廊,那兒有兩扇門,其中一扇門下方透出微光。
他放下提燈,讓微弱的光線照亮地板,但不會映出他的身影。沒必要讓自己成為完美的目標,他想。
他走近那扇門,左手試著旋轉門把,輕易便轉動。不管若南來這里做什麼,似乎不擔心有人拿槍進來找他。但也許他只是稍微停留,並希望快速離開所以何必鎖門。
亞瑟專注地听了一會兒。屋里沒有談話聲,他只听得到一個人在屋子里移動,可能就是若南。抽屜被拉開又關上。不久傳來吱嘎聲,衣櫥生銹的鉸鏈?
他听到長長的磨擦聲,便藉聲音的掩護將門推開。
他看到一個小房間,家具只有一張床、衣櫥及老舊的盥洗台。若南蹲在未鋪地毯的木質地板上,正在搜尋床下。他沒听到亞瑟進入房間。
「晚安,彭若南。」
「什麼?」若南猛然轉身,踉蹌地站起身,瞪大眼楮。「聖梅林!這果然是真的。」痛苦出現在他眼中,但立刻被狂烈的怒氣取代。「你真的強迫她和你上床。混蛋!」
他不顧一切地沖向亞瑟。他若不是沒注意到手槍,便是太生氣而不在乎那威脅。
亞瑟迅速移到門外,往旁邊一站,伸出穿靴子的腳。若南沖得太猛太快,完全停不住。
他絆到亞瑟的靴子,瘋狂揮舞著雙手想維持平衡。他終於沒有跌到地板,而是轉了一圈、撞到走廊另一邊的牆上。
他震驚地用雙手撐牆穩住自己。「你真該下地獄去,聖梅林。」
「我建議我們像理智的紳士討論這件事,而非一對性急的瘋子。」亞瑟平靜地說。
「你做了那麼邪惡的事,怎麼還敢自稱是紳士,爵爺?」
「我到底做了什麼邪惡的事?」亞瑟問。
「你知道你自己做了什麼好事,實在太惡劣了。」
「說來我听听。」
「你強迫我甜美的茱蓮向你獻身,以交換替我償還賭債。別否認。」
「老實說,我的確要否認,」亞瑟用槍指示若南回到房間。「所有這些該死的指控都與我無關。」他望了望昏暗的樓梯。「進來,我不想在走廊上進行這場談話。」
「接下來你要謀殺我嗎?那就是你復仇計劃的最後一步嗎?」
「不,我不打算殺你。進去里面,立刻。」
若南擔憂地看著手槍,不情願地離開牆壁,側身進入房間。
「你從未愛過她,聖梅林,承認吧!但你想要她,對不對?你很氣她和我私奔,所以你
才策劃這個冷血的復仇。君子報仇,三年不晚。你等我陷入被逼債的窘境,才送信給茱蓮,說只要她同意獻身,你就會幫我還債。」
「這個怪異的故事是誰告訴你的,彭若南?」
「朋友。」
「你知道有句俗話說︰有損友若此,何須樹敵?」亞瑟把手槍放回口袋,環視房間。「我想你今晚來到這里,原以為會發現茱蓮和我躺在床上?」
若南身子一顫,抿起唇。「我在玩骰子時收到短信,說我若立刻到這個地址,就會當場逮到你的罪行。」
「那封短信怎麼送到的?」
「一個街頭游童送去給俱樂部的門房。」
「真有趣。」亞瑟穿過房間,檢視空無一物的衣櫥。「你找到可以證明我勒索你妻子上床的證據了嗎?!」
「我還沒搜查完你就來了。」若南雙手握拳。「但你來這里,表示你的確知道這房間。」
「我也剛對你做出同樣的結論。」亞瑟說。
他轉身離開衣櫥,走到洗手台,仔細打開抽屜又關上。
「你在做什麼?」若南問。
「尋找你應該在這里發現的東西。」他打開最後一個抽屜,發現里面有個黑色天鵝絨袋子,突然領悟的寒意穿過他全身。「也或許,這東西是給我的。」
亞瑟解開系帶,翻轉黑色天鵝絨袋子,兩樣用布包著的物品掉入掌心。他把東西放在盥洗台上,依序打開。他和若南研究著兩個美麗的琺瑯鼻煙盒,各自繪著鏈金術士的小畫,盒蓋上也分別瓖著巨大的雕刻紅寶石。
若南走上前,皺著眉。「鼻煙盒?為什麼會在這里?」
亞瑟看著提燈的光線照在手中閃亮的盒子。「看來我們今晚都扮演了傻子,也差點演出成功。」
「你在說什麼?」
亞瑟小心地把鼻煙盒收回天鵝絨袋子里。「我相信有人希望我今晚殺了你,彭若南。或者,至少讓你背上謀殺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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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瑟尚未關上門,馬車便已啟動。艾琳一直忍耐,等著兩個男人都在對面的座位上坐定。她努力在昏暗中看清他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