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蒂放聲而笑。「答得好。所以說你是不屑于用你的資產換取結婚戒指,對嗎?」
「我近來的運氣很差,但還沒有差到那個地步。」愛瑪說。
倫敦的報紙在中午過後不久送到。由于大部分的紳士都來到鄉下,所以魏巴瑟訂了各種各類的報紙,包括泰晤士報在內。愛瑪獨自在書房等待郵件抵達。客人們終于睡醒了,但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多少人下樓。當高太太拿著報紙走進書房時,愛瑪立刻撲了上去。
「謝謝你,高太太。」她一把奪下管家手中的報紙,轉身奔向窗邊的座椅。
「不客氣。」管家搖頭道。「沒見過這麼愛看報的人,又不是報上會有什麼好消息。」
愛瑪不耐煩地等高太太離開,然後扯下無用的眼鏡放到旁邊。她焦急地翻到航運欄。仍然沒有「金蘭號」的新聞。她用出售房屋所得投資的那艘船已經逾期未歸兩個多月了。
推定在海上失事。
六周前愛瑪在航運欄初次看到那則壞消息,但始終無法讓自己放棄希望。她原本十分肯定那會是項明智的投資。孤注一擲購買「金蘭號」股份的那天,她的直覺從未如此強過。
「爛船。」她扔開報紙。「這是我最後一次憑直覺做事。」
但她知道她的誓言是在自欺欺人。有時她的直覺就是強得令她無法相應不理。
「日安,葛小姐。你姓葛,對吧?自從你抵達後,我很少看到你。」
愛瑪被魏巴瑟的聲音嚇了一跳。她抓起眼鏡戴回鼻梁上,然後轉向門口的男子。
「日安,魏先生。我沒听到你進來。」
魏巴瑟有種紅潤、坦率、戶外型的魅力。今天他身穿騎裝和馬褲顯得格外帥氣。其他紳士隨身攜帶手杖,他卻是馬鞭不離手。雖然旅居美國多年,他仍是道地的英國紳士,和藹可親、熱愛運動,喜歡跟他的獵犬、馬匹和獵友為伍。
據蕾蒂說,魏巴瑟跟許多排行較小的兒子一樣只身到美國闖天下。去年听說姑媽病重和他是僅存的繼承人時才回到英國。繼承遺產後,他親切迷人的風采使他在社交界大受歡迎。
「報上有什麼趣聞嗎?」巴瑟踱進房間。「我承認最近幾天忙著招待客人使我無暇注意倫敦的時事。」
「沒看到什麼重大新聞。」愛瑪站起來,撫平暗褐色的裙子。
她正要告退時,梅夫人的私人男僕出現在書房門口。辛旺生得虎背熊腰,滿臉橫肉,昂貴的藍銀色制服緊繃在他肌肉鼓脹的胸膛和大腿上。難怪昨夜蘭妲揚言要叫辛旺來時,柯契敦會忙不迭地離開她的臥室。但辛旺眼中的誠懇令愛瑪感到心安。他不是暴戾的大老粗,只是不幸生成那副模樣。據她觀察,他對他的女主人死心塌地。
「對不起,魏先生。」他的聲音有如生銹的剃刀。「我家女主人要我帶口信給你。梅夫人叫我告訴你,下午你跟男士們去參加賽馬大會時,她很樂意替你招待女賓。」
「太好了,那我就不必擔心我跟男士們出去時女士們會感到無聊,對不對?」
辛旺清清喉嚨。「我也有口信給你,葛小姐。」
「我?」愛瑪說。「梅夫人的口信?」
「是的。她吩咐我邀請你參加她下午為女士們籌劃的娛樂活動。她說不希望你像昨晚那樣一個人閑逛。」
「對極了。」巴瑟愉快地說。「身為費夫人的伴從,你跟其他人一樣是這里的客人,葛小姐。今天務必加入蘭妲和其他女士。」
那是她最不願做的事,但想不出如何拒絕才不會顯得無禮。「謝謝你,魏先生。」她對辛旺擠出一個笑容。「請告訴梅夫人我很感激她的好意。」
「我家女主人最親切體貼了。」辛旺粗嗄的聲音中帶著崇敬。「我很榮幸為她效力。」
天啊!愛瑪心想,可憐的辛旺愛上了他的女主人。
蘭妲解釋說她們現在喝的混合茶是她請人特別配制的。她帶了足夠的茶葉到魏家堡來讓其他人品嘗。
「我舍不得把茶葉留給巴瑟糟蹋。」蘭妲說。「男人對那種事一竅不通。」
愛瑪緩慢地放下茶杯。突如其來的暈眩使她感到惡心,她擔心動作太快會使她丟臉地當眾嘔吐,幸好其他人都沒有注意到她的異狀。她們都專心在蘭妲提議的某種猜謎游戲上。
蘭妲如魚得水地扮演著女主人的角色。她烏黑的秀發向上梳成最時髦的發型。藍色的衣裳使她的眼楮顯得更藍。她雖算不上是絕色美女,但總是顯得艷光照人。無論在什麼環境,她都有辦法成為目光焦點。
她的忠僕辛旺愛慕地望著她,那種痴情的眼神令愛瑪感到悲哀。
「誰能告訴我正面朝下的那張牌是什麼?」蘭妲愉快地問。「蘇珊,想不想試試看?」
「梅花A嗎?」崔夫人蘇珊瞎猜道。
「不對。」蘭妲期盼地望向下一位女士。「輪到你了,緹拉。」
「讓我想想。」緹拉假裝思考幾秒,然後笑著說︰「我不知道,蘭妲。方塊二嗎?」
「恐怕不是。」蘭妲說。「下一個是誰?蕾蒂,你猜呢?」
「我對這種事向來不在行。」蕾蒂說。「我只在用錢當賭注時對紙牌感興趣。」
「試試看嘛。」蘭丹慫恿。
蕾蒂啜口茶,注視著紙牌。「好吧,讓我想一下。」
愛瑪深吸口氣,努力打起精神。她是怎麼了?她的身體向來健康。事實上,一分鐘前她還好好的。
雖然對射箭比賽毫無興趣,但在蘭妲的堅持下,不願失禮的她還是參加了。現在她又被迫跟大家一起玩這個愚蠢的紙牌游戲。
令人意外的是,蘭妲今天對愛瑪的態度幾乎可以用熱誠來形容。也許有點紆尊降貴,但並非不友善。她尤其渴望她參加紙牌游戲。
「紅心老K。」蕾蒂說。
「不對。葛小姐?」蘭妲轉向愛瑪。「輪到你猜了。」
「對不起,我——」愛瑪努力振作,以免自己出糗有害蕾蒂丟臉。「什麼?」
「那正是我問你的問題。」蘭妲的語氣透著一絲不耐煩。「我以為你想要玩。」
「是的。」愛瑪用力吞咽口水壓抑惡心感,然後凝視那張面朝下的紙牌。
她隨便說說就行了。蘭妲的游戲不需要技巧,靠的全是運氣。沒有人會指望她猜中。她抬起頭,直視蘭妲冰藍的眼眸。突然之間,她知道那張正面朝下的是什麼牌了。
「紅心A。」她禮貌地低語。
蘭妲眼中閃過一抹像是意外又像是興奮的光彩。她伸手翻開紙牌。「答對了,葛小姐,正是紅心A。」
「僥幸猜中。」愛瑪有氣無力地說。
「我們再試一次。」蘭妲迅速重新洗牌。「辛旺,再給大家倒些我的特制茶。」
「遵命,夫人。」守在一旁的辛旺拿起銀制大茶壺。
戴欣霞「性」趣盎然地注視著替她倒茶的男僕。「蘭妲,你從哪里找來辛旺的?」她當男僕不存在地問。「他真的很令人感興趣。我喜歡大塊頭的男人,你呢?」
辛旺瑟縮一下,但堅強地繼續倒茶。盡避自身問題多多,愛瑪還是忍不住替他難過。
「他在社交季開始時來為我工作。」蘭妲揚起道黑眉。「我向你保證,家里有他真的非常方便。」
「我相信。」欣霞低語。「你願意考慮把他借給我一、兩天嗎?我只想確定他是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如期望中那樣大。我發誓,這年頭想找到各方面都大得令人滿意的男人真的很不容易。」
那句充滿性暗示的話引來幾個貴婦的笑聲。辛旺滿臉通紅地停在愛瑪身旁,她注意到他手中的茶壺抖得厲害。她擔心他會把茶灑出來而引起更多的嘲笑和蘭妲的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