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萬歲 第15頁

她的心很小、也很怯弱,不奢望什麼纏綿悱惻的熱情,像這樣淡淡的似流水,涓滴細流、卻長長久久的感情最適合她。

第6章(2)

「我想今晚月光很明亮,應該不需要燈籠照路,所以……咦,相公,你腳邊沾的是什麼?」

「腳邊?」他低頭一看,心一跳,這肯定是他剛才撞翻桌上的紙張時,不小心沾到身上的,他正準備彎腰撿起,她已經快一步替他拾起了那張紙。

天雖黑,圓月灑下的銀輝卻已足夠讓她看清紙上的文字。

她把紙遞給他。「相公,你在調查嚴管事嗎?」

「噓。」他對她比出一個噤聲的手勢,拉著她快步走回新房。

這還是他第一次踏入兩人的新房,心里十分復雜。曾經很排斥的婚姻……現在還是不怎麼喜歡,但憎惡為何一天比一天減少?

是因為之前他一直看錯了她,她雖柔弱,卻不怯懦。

她听話,但也有自己的主見。

她以他為天,卻不完全依賴他,甚至能夠照顧他,為他分憂解勞……

那他為什麼還要討厭她?是因為拉不下臉?還是她太乖了,他忍不住愛欺負她?

又或者……他的「討厭」只是錯覺,實際上,他並不厭惡她?

那他對她的感覺到底是怎樣的?

不知不覺間,他的心亂了。

「相公……那個……」李巧娘不停捏著手。她好緊張,這是他與她定下夫妻名分後,他第一次踏入屬于他們的房間。

今晚,他們會成為一對真正的夫妻嗎?

對于已然遲到了三年的洞房花燭夜,她是既期待又怕受傷害。

他看著她染上薄薄清霧的水眸,和那粉紅的雙頰,自然明白她想到了什麼。他稍微打量一下這間布置簡雅的新房,因為長年缺乏男主人,顯得有些冷清。

三年了,一千多個日子里,她就獨自住在這里,白天一個人,晚上還是一個人。

凌家沒有少她衣食,但是他……他愧負了她的青春。

倘使回家前,他覺得她死活不願退婚,堅持嫁進凌家,純屬自討苦吃,那麼回家後,真正了解她在凌家過的日子,在這里做的每一件事,不舍便從他心里慢慢升了起來。

他是不是錯了?無論自己多討厭她,身為男子漢大丈夫,再困難也應該想法子解決這妝婚事,而不是將所有苦果留給她一個人嘗。

他看著她期待的眼神,讀出了里頭深藏的情意,真不懂他對她這麼壞,她怎還會喜歡他?

可她確實表現出愛意了,他該怎麼辦?接受或拒絕?

不,真正的問題是,他究竟喜不喜歡她?若喜歡,他們已是夫妻,一切水到渠成。

若不喜歡……他要怎麼告訴這個又痴又傻的姑娘,彼此之間不可能,為了她將來的幸福著想,他們還是和離吧……

他陷入漫長的沉思,渾然忘記自己本來是討厭她的,既然厭惡,又怎需要思考喜不喜歡的問題?

李巧娘見他自進屋後便不言不語,兀自低頭長思,便知他對她暫時依然無意。

唉,她到底哪里不夠好,他怎麼就是不喜歡她呢?

看他想得眉頭都皺成山了,她為他感到心疼、為自己感到淒涼。

也許他們真的不適合吧?那又何必苦苦逼他,徒令他傷神?

她倒了杯水給他,正是他最喜歡的、微溫、恰好入口的山泉水。

「夜深了,相公也別忙太晚,喝完水就先回去休息吧!」她溫柔地說著。

他怔忡地接過水,不敢相信她居然沒留他。怎麼可能?她……甘願再繼續做一個雖有夫君,卻宛如沒有的棄婦?

他仔細打量她神情,想看出她眼里有沒有怨恨。

但結果是他差點淹死在她眸底的那汪溫柔海洋中。

百煉鋼被化成繞指柔就是這種感受嗎?

他不知道,但心思百轉後,卻訝異地發現,心里對她的厭惡已經減少到幾乎找不著了。

為什麼會這樣?他們相處才多久,卻已經被她吸引了……

不可思議的事情,卻真真實實地發生了。

他有點慌,一邊喝水,一邊躲避著她的視線,不想被她看出自己心底的情緒波動。

不過一向心細的她,仍是注意到他的不對勁。

可她沒想得太深入,只以為他仍為凌家商隊連番遇劫一事傷神,便道︰「相公怎會認為問題就出在嚴管事身上?」

太好了,他終于可以從剛才那番曖昧之中月兌身出來了,心里深深感激她轉移話題的這份體貼。

「他升任管事第二年,凌家商隊就開始出事了,而且他帶領的購藥商隊遇劫次數最多,教人想不懷疑他都難。」

「可公公很信任他。」易言之,她也曾懷疑過嚴管事,但因他是福伯的義子——在凌家,福伯的地位特殊,既是大管家,又是前任家主的左右手,還曾救過公公性命,凌端出生第四個月的剃頭儀式也是他主持的,可以說這個人在凌家,雖然名為僕人,實則如第二主人一般。

埃伯已經受到如此尊重了,還可能因為一些小事而做出有損凌家利益的事嗎?

很顯然,這種事發生的可能實在太低了。

而嚴管事……基于愛屋及烏的心理,他既是福伯義子,凌父當然加倍栽培他,予他完全的信任。

在凌父的主導下,嚴管事的地位可謂一日三遷,短短數年間從街上賣身為父、貧無立錐之地的落魄人,一躍成為凌家藥材商隊的管事,再歷練個幾年,等福伯退休,由他接任大管家一職也不是不可能。

既然有光明無比的前途,有必要為了一點蠅頭小利而自毀前程嗎?

因此不管誰說什麼,凌父都堅決不信。

時日一久,李巧娘也覺得公公所言有理。抱著一只會生金蛋的母雞,等著它每天一顆金蛋以博取永久的富貴,絕對比把雞殺了,圖一時之快好。

因此李巧娘也不再懷疑嚴管事,並將公公的主張盡數說予凌端知曉,希望對他的調查有幫助。

凌端听完後,只道︰「你說的我都明白,我也覺得自己這樣契而不舍地調查很浪費時間,但我總覺得問題絕對出在他身上,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總之我深信只要堅持下去,一定能找出問題,只是……」

只是半個月了,他依舊一無所獲,不禁讓人泄氣。

他也是個很固執的人,跟公公一樣,真不愧是父子。但也因為他們實在太像了,所以三不五時總要吵上一架吧?

李巧娘想著,忍不住偷笑。血緣親情這種東西啊,真是非常奇妙,而且……

等一下,她剛剛好像看到了什麼東西,不是太重要,卻在她心里留下了一點疑惑。

「相公,剛才那張紙可以讓我再看一次嗎?」

「怎麼,你發現問題了?」他把紙張遞過去,心里倒也期待她能幫他找出癥結。

「我還不確定,我要……咦?」她看到一半,驚呼出聲。「相公,你看,嚴管事的生父也姓‘福’耶!苞福伯同姓?!」

「什麼?」他忙湊到她身邊,定楮一看,頓時心懷大暢。若自己直覺無誤,這就是凌家商隊連番遇劫的最大突破了!

「巧娘,你實在太厲害了,果真是我的福星!」十五日來的陰霾一掃而空,他興奮得忘我,忽然伸手抱起她連續轉了幾圈。

「我這就回去把所有報告再看一次,相信——啊!」

他話到一半,她突然掙月兌他的雙手,驚呼一聲,整個人就像只煮熟的蝦子,又紅又艷。

然後,她跳起來,倏地轉身跑個無影無蹤。

他愣了大概有半盞荼時間,然後仰頭大笑。

這是第幾次她在他面前因過度害羞而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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