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兒尋歡 第19頁

「當然不行。」承先並沒有睜開眼楮。「本王雖自幼修身惜福,倒也沒嘗試過這麼多日不進飲食,看來日後得時常這麼做才行,否則居于上位,卻不能感受百姓的痛苦……」說到這里,他刻意頓了一下。「雖然這種父母官多的是。」

吳知縣不痛不癢,反正當官的別的本事可以沒有,就是一身皮得夠厚。「王爺真是用心良苦哇!下官真是慚愧,不過王爺,眼見求雨期限將屆,可是卻連一滴水也沒有下來,下官實在有點擔心,想來跟王爺商量商量,不知道王爺這邊……有個什麼對策沒有?」

承先睜開眼楮,看著吳知縣涎苦瞼的表情,反問道︰「你這麼問本王,恐怕是你有『對策』吧?」

「下官豈敢,下官豈敢,下宮只是怕王爺威譽受損……」

「這麼說你是不看好會下雨嘍?」

「沒的事沒的事,下官只是希望,王爺有萬全的準備。」吳知縣仍舊笑嘻嘻的。「不然下官是怕,到時王爺離開雍宛的時候不是那麼好看……」

「原來吳大人對本王的臉面如此關心,」承先笑了笑。「這麼說本王還該感激你心了?」

「下官只是一心為王爺想。」吳知縣道︰「下官有一個提議,不知道王爺是否願意接納?」

「你說吧。」承先也不想浪費多余的體力跟他耗,與其明槍暗箭,倒不如乾脆听吳知縣演講算了。

「下官是想,假如、假如時限已到,但是天仍未雨的話,這個開糧倉的事嘛,是否可以緩上一緩?」

「唔?」

見王爺似有意听他說,吳知縣更熱切地道︰「王爺,您也知道雍宛的百姓苦哇!身為他們的父母官,不幫他們想還能怎麼辦?糧倉是最後的老本,不到萬一,千萬不可貿然開啟,否則萬民爭取,反而造成騷亂,再者,明日將來是否有雨都是未知數,一旦糧米告罄,到時人民又該何以為繼?還請王爺三思啊!」

「你考慮得倒是周詳。」承先扯了扯嘴角。「說到底你還是不願開糧倉就是了。

「不是不開,下官是為了……」

「同樣的話不必再說了。」承先揮揮手示意吳知縣別再多費唇舌。「你的意思我都明白。」

「王爺體察下意,卑職不勝感激。」吳知縣實在模不準這王爺心里到底在想什麼,不過目前最要緊的,還是想辦法阻止開糧倉,觀察著王爺的臉色,他陪笑說道︰「王爺乃千金之軀,多日未進食,下官已經備好一桌酒菜在樓下的廳堂里,王爺不妨下樓,讓下官陪您一同想想應對之策如何?」

「應對之策?」承先斜瞄他一眼。「什麼應對之策?」

「就是……假如不下雨的話……」

「啊——」

吳知縣話說到一半,突然被好大的一聲尖叫赫然打斷。

他著實嚇了一大跳,整個人霎時彈了起來。「什麼事?什麼事?」

順著發出聲音的方向看去,吳知縣發現發出尖叫的並不是別人,正是王爺的跟班,那個叫李歡兒的小泵娘,她整個人都快要探出窗外去了!

「是水!」李歡兒向著窗外大叫,下方黑鴉鴉的人群都在騷動著。

「水?!」吳知縣听她大喊,一時間也愣住了。「什麼水?」

李歡兒回過頭來,一臉驚異地看著仍維持原來姿勢的承先。「是水……不,是雨!」

「雨?!」吳知縣探出窗外,仰頭望天,看見天空的最高,最深處,像是有什麼細細的東西,像針,像線,稀稀落落疏疏朗朗的掉了下來,直覺地,他伸出手去。

啪一聲,那是極為細小、幾乎听不見卻又如此具象的聲音與觸感,滴在吳知縣手中的,確確實實是水滴。

「是水?!」有……有沒有搞錯?這是什麼?吳知縣不可置信地看著手中那一滴水。

仿佛是為了回答他的驚異,底下人群驟然發出的歡呼聲,更加替吳知縣證明了這項事實!

「是雨!」

「是雨!下雨啦!」

「天啊!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是啊,怎麼可能呢?吳知縣此刻心中所想,正如同那些訝異的民眾一般,那此起彼落的呼喊,一聲比一聲更加的激昂,所有人都不相信,但是卻又不得不相信,來自皇城的親王真的為他們求來了一場渴求已久的甘霖!

「為什麼……為什麼?」吳知縣抖著手,這是怎麼辦到的?親王的身分就算再怎麼尊貴,也不是萬能的天神,怎麼可能呼風喚雨?怎麼可能?

慢慢地回轉過身,吳知縣對上承先那泰然自得的微笑,一瞬間,背脊竟隱隱地發起涼來。

「怎麼了?」承先的聲音此時此刻听在吳知縣耳里,簡直像冰刀霜劍。「吳大人,雍宛大早已久,如今天降甘霖,您卻好像並不高興啊?」

「怎、怎麼可能呢?」一滴冷汗自吳知縣額角滑落。「下雨……我、我我比誰都高興啊!」

「是嗎?」承先說著,慢慢地起身,多日未食的他動作顯得有些虛弱,歡兒想去攙扶,他卻搖搖頭,自個兒走到旁邊坐下,犀利地看著吳知縣。「吳大人,我答應你的事已經做到了,現在,該你去實現你答應本王的事了吧!」

「這……」吳知縣又是一呆,瞬間支吾了起來,承先卻不再理會他,逕自喊人過來。

「來人!」

一個師爺跑了過來,承先看也不看他一眼,逕自緊盯著吳知縣。

「你們家大人與本王相約,如若老天降雨,他則大放米糧賑災,如今本王的承諾已經實現了,你現在就速速趕去糧倉,把發放米糧的事情交代下去吧!」

「這……」師爺看看吳知縣,又看看承先,忍不住雙腳一軟,跪了下來。「王爺饒命、饒命啊!」

「饒命?你是不是听錯了?」承先冷笑道︰「我叫你去賑災,又不是要砍你的頭,有什麼好討饒的?」

「不……不是啊……」師爺頭搖得跟博浪鼓兒似的。「糧倉、糧倉根本就……根本就沒米啊!」

「放肆!」承先忍不住一拍桌。「睜眼說瞎話,明明去年皇上還荊表了你們,說你們未雨綢繆、糧倉豐足,難道都是騙人的嗎?!」

「這……這……」吳知縣聞言,臉也垮了。

師爺禁下得王爺的震怒,情急之下,什麼都招了。「這也是沒辦法啊!打從在吳知縣之前,糧倉就一直是這樣,每任知縣都是以少報多,甚至還向商家借糧米來充場面,原先我們只是不想讓雍宛落個難看局面,只是沒想到去年大旱至今,附近的縣郡都受到影響,如此—來,敝縣的義倉存糧反而成了眾縣之首,還獲得了表彰。

「混帳!」—個茶壺迎面飛去,當場砸在師爺胸前。

李歡兒狠狠嚇了一跳,頭一回看到承先如此盛怒,那種氣勢讓她捂住了嘴巴,說什麼都不敢叫出聲音來!

「王,王爺,」不知何時,吳知縣也已跪了下來。「王爺請听下官說明,下官……」

「本王听你說?本王是傻子不成!」承先氣得頭昏眼花,他早知道背後有鬼,可真正知曉來龍去脈之後,他還是火大的想立刻就把吳知縣踢出窗外。「維宛的百姓在你眼中算什麼?螻蟻?你泛下欺君之罪不說,本王已親臨雍宛,你還睜眼說瞎話!吳知縣,你可知道,在你英明的治理之下,雍宛已經成了人口買賣的猖獗之地!我身旁這個丫頭,就是你私下縱容的最好人證!像你這種尸位素餐的昏官,本王要不摘了你的烏紗帽,怎麼對得起天下黎民和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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