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種情人 第2頁

裴蘭藺是所有表兄妹中最特立獨行的一個,三不五時扔下炸彈屬稀松平常之事,近來她的驚人之舉莫過于撇下修業一年的政大新聞系,轉身投向基督學院主修神學。

向未能將小事化大,大事化為無限大的她踏進神學院,雞飛狗跳的狀況想必是可預期的,楚劭琛在听聞之際也只能為那所學校說聲哈雷路亞!

知道他迷人的笑容對她是無用武之地,楚勁琛直接故左右而言他,「你朋友呢?怎麼沒看到?」「出發前出了點事,她搭另一家航空公司的班機晚點到。」解釋完她隨即笑開嘴,「別想來這套……」

「那等會還得再來一趟?」她「套」字才說完,他又連忙開口企圖分散她的注意力。

「到時不用麻煩你了,這附近的地形我早就事先熟讀過地圖,待會我一個人來就行了。喂,你別……」

「你既然知道路還要我來接機?」

「我听人說英國街道處處可見紳士,你在這里這麼多年當然也該讓你表現、表現,發揮你的騎士精神啊!」

楚劭琛暗暗咕噥。天知道他的騎士精神猶如曇花,只有在遇見令他感官騷動的女子才會偶爾一現。

「你可別逞強,別忘了你還帶個朋友,要是把人家弄丟了,看你怎麼跟她的家人交代。」心中雖不太高興,就兄長的立場他還是不放心,畢竟這是她第一次來到倫敦,光靠著旅游地圖難免讓人擔憂。

嗅到了些許不對勁的氣味,她臉色帶著戒備,「如果可以的話,我不希望你們踫面,畢竟對你凡走過必留下痕跡的為人……」伸出縴縴玉指,裴蘭藺正色道︰「附注,是處女落紅的痕跡。我可不希望自己的好友就此淪落你的魔掌,成為你走過的痕跡之一。」

開玩笑,安禾宜在她眼中可是比親姐妹還要親,說什麼也不能就此落入她表哥手中。論對象,當然惟獨魏君曄這種翩翩君子才得以匹配,至于眼前這「披著人皮的狼」,還是離她遠遠的才好。

聞言,他翻了個白眼,套句她的話——「如果可以的話」,他巴不得不見!楚劭琛吹胡子瞪眼的想。看見她這裝扮已是活見鬼,誰曉得她口中的朋友會不會是另一個鬼見愁,他可是有品味的人,怎麼可能染指像她這般的鬼丫頭。

「好啦!我們現在來說說你該怎麼為自己的遲到補償我。」他以為東拉西扯後,她就會忘了他遲到這回事?去,門都沒有!

眼見哼哼哈哈說了這麼多仍不見彰效,楚劭琛也只得認了,「說吧,你要我怎麼補償?」

裴蘭藺露出開懷的笑靨,「我記得徐志摩先生曾在文章中提過,‘康橋的靈性全在一條河上’。相信你不會吝嗇租借艘長形撐篙船,帶你最可愛的表妹共游河面的清澈與岸邊垂柳的景致吧!」

康橋的人文氣息故然是吸引人,但對天真爛漫的女孩來說,倒比較接受徐志摩筆下的號召。試問,能在波光艷瀲的河面後方瞧見康橋的後花園,那感覺多詩意、扣人心弦啊!

當楚劭琛听見「徐志摩」時,心中不好的預感已然竄上,她話一說完他頭皮立刻發麻了起來。

並非他要推說徐志摩的不是,而是因為他那篇文章真是害煞不少人。什麼一篙往波心輕點便不費勁的轉出橋下,他就看過不少人手忙腳亂的笨樣,像個丑角似的令人發噱,其中,又以華裔居冠。

「你看過那篇文章應該也曉得你說的那種撐篙船,並不是誰都學得上手的,半點不小心,東顛西撞的可是會翻船。」

「以表哥你的聰明才智,相信撐篙船也難不倒你才是。」為求賞景,裴蘭藺不介意給他扣頂高帽戴。

撐篙是劍橋學生課余時休閑的運動之一,但不湊巧的是,他向來只熱中雙槳劃船,所謂的撐篙他試都沒試過。

如今他這表妹高帽一往頭上戴,他倒也爽快,「好吧!」

「我就知道表哥你是最疼我的。」高興之余,裴蘭藺張開雙臂直想給他一記大大的擁抱,然在貼近時,她又猛地停住,眼楮骨碌碌地轉著,「魏大哥人到康橋了嗎?他這次會在這待多久?」

楚劭琛濃眉微微一聳,「你這鬼靈情又在想什麼?從來也不見你對我身旁的朋友這般關心,今天倒是反常了。」

「我只是想好久沒見到他了嘛!問候、問候不也是應該的禮貌?」噘起小嘴,她反駁道。要不是為了好友,她才不想來這忽晴忽雨又稍嫌潮濕的英國,依她的個性也只有亞馬遜叢林才引得起她的興趣。

「禮貌?」楚勁琛這會兒的臉上擺明了天要下紅雨。「從來也不見你對自己的表哥有禮貌,看來你這妮子不知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像是小辮子當場被人揪住,裴蘭藺臉上一臊,「我對魏大哥能有什麼企圖啊!」

「真的沒有?」

「你到底說不說嘛!」

「魏這趟來大概會待一兩個星期,晚上我們會到愛丁堡去湊湊熱鬧。」瞧見她臉上難掩的欣喜,楚劭琛連忙道︰「先說好了,晚上你和你朋友得乖乖待在飯店,不準跟來!」晚上的聚會自然是在酒館消磨時間,在那處處充滿獵艷的場合中,他可不想拖著兩個黃毛丫頭殺風景。

裴蘭藺沒有開口反駁,只是轉著眼珠子盤算著。

在英亞航直飛倫敦的班機上,安禾宜因胃部隱隱傳來的疼痛而蒼白著臉,握著手中斷了的鏡架,她更是心疼。

這副鏡架算算日子伴她已有十幾年,雖然她的度數一再加深,直到現在的一千多度,但她從未舍棄這跟不上時代款式老舊的鏡架,不管旁人總說這笨重的鏡架擋住她天生開麥拉的臉龐,她始終固執的堅持著,只為她的念舊。

誰知她珍惜已久的眼鏡卻在登機門時被一個冒失的莽漢硬生生的撞落,讓她此刻心疼兼胃疼,一雙靈氣的眼楮變得迷蒙。

從小為了學業上的壓力及不辜負父母親的期望,強烈自我要求的她經常三餐不定、睡眠不足,也造成今日近視千度外加胃疾纏身。

飛航班機上的空姐見她如此,頻頻上前親切的詢問她的情況,安禾宜只是勉強微笑拒絕她們送上胃藥的好意。

她知道這次的胃疼不單是靠藥物能抑制得住的,其中的關鍵在于她的心理因素,憂慮著這班即將停靠在倫敦機場跑道上的班機。

為了這趟英倫之旅她猶疑了許久,加上仍處守孝期的因素,她幾乎想臨時卻步,然而想到父親臨終的遺願,她還是硬下頭皮決定走這一遭。

她父親安承佑是台灣數一數二的企業家,擁有全省十幾家足以抗衡日系在台設立的百貨公司。無奈的是,她父親膝下無子,有的只是她這麼個女兒,在家族中不具任何意義的女娃。

自她曾祖父那一代,立下了不成文的規定;安家名下的產業只能交由男丁打理,也惟有男孩才能名正言順的接下安家所有的遺產,至于女娃則分不到半點好處,也不得有異議。

為此,膝下無子的安承佑自然是曾為女兒的未來設想許多,破除祖先這不合理的條文是他極力而為的,但面對家族中較有權位的長輩始終固執的不肯退讓,他也只能作罷。

惟一能為女兒爭取的是在原有的條文上附注一條,倘若安禾宜能在他撒手人世的一年中懷有男丁,並以安家姓氏命名,便可接管他名下產業之一半所有權;若是在他有生之年的話,則可接管所有安家的產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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