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向都這麼晚下班?」邵仲樞倚在牆邊,皺著眉頭問。他手上的表清楚的告訴他現在已凌晨三點半,而一個女孩子這時候不應該還在街上。
聞聲,駱雨秋驚呼的退了幾步,腳跟不小心絆到後方堆放垃圾的簍筐,她失去重心的跌坐上頭,半個身子陷入簍筐內,姿態頗為不雅。
邵仲樞走了過去,伸出手,「抱歉!嚇到你了。」
「不用!」她氣憤地拍掉他的手,自行掙扎的想站起身,不料愈動愈糟,反倒陷入進退兩難的窘境,手腳不停的揮舞,簍筐也一搖一搖的晃動著。
見狀,他爽朗的笑聲充斥整條街,黑暗中,一口潔白的牙齒格外明顯。
「你再亂動就要滾下坡了。」他穩住簍筐,彎與她雙目交會。「你該不會要告訴我,你都用這簍筐當交通工具滾回家吧?」
迫于無奈,駱雨秋心不甘、情不願的握住他的手,借著雙腳的力量想站起來,卻仍徒勞無功。
像是看準她不肯開口求援,邵仲樞徑自一手扶住她的雙腳,將她橫身抱起。
老天!她到底是吃什麼活到這麼大的,,她的體重比她外觀看來還要縴瘦,她該不會是趕時下女性的風潮——減肥吧!
他常咕噥自己的妹妹瘦得猶如皮包骨,這個駱雨秋竟還勝他小妹一籌,怎麼,難不成她想羽化成仙?
「我們這樣也能稱得上是‘臭味相投’吧!」放下她,邵仲樞拂去她發絲上的菜葉,絲毫不在意自己襯衫沾上穢物。
「謝……謝。」駱雨秋咬住下唇,別過身,走到一旁解開腳踏車的大鎖。
全新的銅鎖搭在斑駁的車上,有一種說不出的好笑。
他默不作聲的看著這台勉強還稱得上是「車」的廢鐵,由外觀看來這車的車齡少說也有八、九年了吧!車鈴上的蓋子掉了不說,龍頭看上去都有些歪斜,除了塑膠部份,幾乎能生銹的地方都生銹了,騎起來搞不好還會發出吱吱的聲響咧!如此殘破不堪的車子有必要多此一舉的上鎖嗎?擱在一旁恐怕都顯得礙眼吧!
「這台車看來也該榮譽退休了。」他盡可能的委婉說出,不讓她有被嘲弄的感覺。就他的直覺告訴他,駱雨秋是個自尊心極強的女子。
對他的問題,她一如往常的充耳不聞,徑自牽出腳踏車,跨上車座騎離他的視線。
邵仲樞一點也不急的追上去,要追上這台慢如龜行的老爺車太容易了。
如他所料,當他熱好車子追上前時,甚至花不到三十秒,而她那台老爺車所發出的聲響,更是連鬼魅都要大喊︰半夜三更的,吵什麼死人骨頭啊!
他放緩車速,盡可能的騎在她旁邊,要一台重型機車如此龜行,還真是折騰它了。當然,真正折煞的恐怕還是邵仲樞,若非絕佳的技術,這速度沒拿捏好,不栽個大跟頭才怪。
「你對別人的問題向來都是責之不理的嗎?」他歪著頭,一點也不注意前方路況的問著。
「那你是否又都是這般黏人,像只蒼蠅似的揮也揮不走!」駱雨秋反唇相稽。
听到這問題,邵仲樞滿意的笑了笑。「不錯嘛!我以為你只會說,請、謝謝、對不起,或是先生,你要點什麼之類的話咧!」
駱雨秋惱怒的瞪他一眼,像他如此纏人的家伙,她還是頭一遭遇著。以往追求她的男子在踫了一鼻子灰後,便會模模鼻子打退堂鼓。她本以為這次也能用相同的辦法將他趕走,沒想到這叫邵仲樞的男人似乎愈挫愈勇,死皮賴臉的本領真稱得上是無人可及。
不過,任憑他再怎麼的死纏爛打,她也不可能軟化原來所抱持的態度,有了母親血淋淋的例子,她是不會愚蠢的一頭栽進那死胡同中,何況,今日的她為了生活都快自顧不暇,除了上課和工作外,她再無心力去理會那不必要的麻煩。
雖說她對他還不算認識,但由他那盡是一身名牌的穿著也能猜得出是個含金湯匙出生的富家子,加上偉岸的體魄和俊挺的外貌,想必有不少女性對他為之瘋狂,不然,他也不會自以為是的硬說她是有意接近他。
駱雨秋納悶的想,這人究竟是絕對的自信還是百分百的自視過高呢?
一路上兩人未曾再交談過話語,只有機車的引擎聲和腳踏車因生銹過度而發出的鏗鏘聲,听起來有那麼點吵,但又有一種說不出的協調,在這晚風微涼的夜里听來,別是一番風味。
直至一棟八層樓老舊的違章建築物前,她才停下車來,不過並不是車子本身的煞車器,而是她那雙細長的雙腿迫使車子停下。
邵仲樞心中默默猜測,那輛腳踏車的煞車器恐怕早已成為點綴性的裝飾品吧!
「大排檔所賺的收入不夠你換輛新車嗎?」他懶懶的坐在車上問。
對于他的問題駱雨秋置若罔聞,徑自將車子推入公寓。
眼看她就要將門關上,他絲毫不著急的問,「你真的不想要回你的學生證?」
「你到底想怎樣?」這一問她終于開口說話,也停止手邊的動作。
「你說呢?」他咧開嘴笑了笑。
她橫他一眼,呻道︰「無聊!」
「我說過,為了一杯咖啡。」見她真是動怒了,他才開口回答,只是臉上仍掛著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說出的話就如同一個無賴般。
這話要是讓他那群朋友听見,肯定會笑他個東倒西歪、前仰後翻,他這向來自視甚高的浪蕩子,今天竟成為他最不屑的無賴漢?
「我也說了,不、可、能。」她深吸一口氣。「如果你喜歡那張學生證,大可留著‘招財進寶’,我可以向學校重新申請一張。」挺起臂膀,駱雨秋滿不在乎的說。
招財進寶?!他只听過證件上的照片能驅魔避邪,倒還沒听過能招財進寶的。不過,她的照片若真貼上門板,恐怕招來的不是財,也並非牛鬼蛇神,而是一票的狂蜂浪蝶吧!
「重新申請可是要先登報作廢的,你寧願花幾百塊,也不願意請我,或是讓我請你喝杯咖啡?」他狡黠的笑容像是吃定了她。
這人簡直可惡透頂!瞧他那自鳴得意的樣子,她真想將他在黑暗中閃閃發亮的白牙一拳揮落,讓他體會一句話——滿地找牙!
「白開水一杯,愛要不要隨你!」她忿忿的眼神冒著兩簇火苗,終于還是妥協了。
邵仲樞一點也不掩飾臉上愉悅的表情,步下機車走向她,伸出修長潔淨的手,笑道︰「Strileadeal!」
「我不跟魔鬼打交道!」撇開頭,她不甚高興的噘著紅唇說︰「你在這等,我上去倒給你,先說好,你喝完就得把學生證還我,從此你過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兩不相欠。」
「一杯恐怕不夠,你知道的,剛才我吃了不少辛辣食物,明天一早可能會一‘泄’千里,怕只怕連陽關道都走不動了。」他自嘲的說。
想到剛才上桌的菜色,邵仲樞只有一個表情——哭笑不得。滿桌子的菜盡是醬爆牛柳、宮保雞丁、麻婆豆腐、酸辣湯等辛辣食物,也不知這小妮子是擺明惡整,還是把他的玩笑話當真。
駱雨秋被他的話逗得忍俊不住,發出咯咯的笑聲。
「你應該常笑的。」他欣賞的目光像是有些痴傻,愣愣地盯著她瞧。
驀地,她收起笑意,眼神中充滿戒備,「你在這等一下。」丟下這句話,她匆匆的開啟大門。
「等等!」他握住她略微冰冷的手,另一手從襯衫的口袋拿出她的學生證,徐緩地遞進她的手中,執起她停在門把上的手,覆蓋在上面柔聲道︰「收好,別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