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棄仇冷笑了一聲,他在這幾招內探清了武子勁的實力。多年來,他苦心鑽研,盡得冷笑天的真傳,在江湖上他絕少露出鋒芒,加上武子勁年邁,又沉迷于酒色,功力自不如前。武子勁出招越多,他就越多一分把握。
杜棄仇終于開始展開了更凌厲的劍勢,身隨劍走,氣隨劍移,武子勁雖然一招招的抵擋下來,卻禁不住冷汗直冒。
兩人拆了數十招,倏地,杜棄仇乘勢遞出撥雲劍,武子勁也同時挺出劃月刀。刀劍全對準了對方的天靈蓋,只是這撥雲劍多出了劃月刀的刀身有一拳之遙,杜棄仇佔了上風,他手腕一擺,就將武子勁的前額削了一道劍痕,登時武子勁的兩眼盡是滴落的血水。
武子勁想要伸手隔開被鮮血模糊的雙眼,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杜棄仇有機可趁地用撥雲劍揮開了武子勁手中的劃月刀,隨手一勾,撥雲劍直挺挺地指向了武子勁的咽喉。
武子勁的劃月刀讓杜棄仇給打偏,杜棄仇用劍指著他咽喉,眾目睽睽下,勝負明顯已定。
武子勁想到先前撂下的狠話,後悔莫及,背脊一股涼氣直沖腦門。
「天龍教贏了!天龍教贏了!」
「還不快自刎!還等什麼?」
「一幫之主,說話算話——」
天龍教的人興高彩烈地爭相出言相激嘲諷。
武子勁頹然丟下了劃月刀。
杜棄仇收回撥雲劍,臉上露出了冷冽的笑意,他低身拾起了劃月刀。
「這兩把刀劍原本就屬于杜家,現在總算是物歸原主。你先前說的話,我可以不再追究,只希望往後天龍教和貴幫可以好好地和平相處。我的名字叫做杜棄仇,原本就是要舍棄仇恨。武幫主咱們後會有期。」杜棄仇拿著刀劍拱手說道。
「杜棄仇……杜棄仇……杜棄仇……」武子勁不斷地重復著這三個字,神情委靡地癱軟在地。他自食其果、全盤皆輸,又沒有勇氣兌現自己的承諾,一世英名全部付諸流水,往後他還有什麼顏面在江湖立足?
三武幫的人上前察探武子勁,只見他失了神地對人全無反應,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語。
杜棄仇回身走向冷香縈,他們怔怔地看著彼此,一句話也沒有說,那一剎那間的沉默,如拉緊弦的長弓,誰都沒有把握這箭到底會射到哪里。
「你們馬上帶小姐回聚龍崗!」杜棄仇命道。
「是!」
冷香縈全身是傷地強忍著痛楚,看著杜棄仇適時而出,排解了天龍教的一場大難,終于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她想起身卻力不從心,只好讓隨她而來的丫頭們扶上了花轎,一行人浩浩蕩蕩、意氣風發地打道回聚龍崗。
※※※※※※※※※
冷香縈在閨房里昏睡了一天。
當她受傷昏迷,讓人送回房間時,杜棄仇不理會丫頭們詫異的眼神,親自替她寬衣療傷。他徑自撥開冷香縈的前襟,察看她胸口被武子勁擊中的掌傷。還親自在她渾圓的肩骨上細心灑上了萬靈散,熟悉地上藥、包扎,自然得好像是天天在做的事情一樣。他如此不顧禮教的行為,不管眾人的眼光,無非是昭告了天下人,冷香縈是他杜棄仇的女人。
不久,看冷香縈正熟睡,杜棄仇遣開了丫頭,一個人獨坐在床前的帷帳外沉思。
杜棄仇不曾來過冷香縈羅屏繡幔的閨房,看著床榻邊的長幾上有著才更換的鮮花,他叫不出名字,反正花就是花,他拾起了一片花瓣,聞著它薰人的冷香,貼在嘴邊,輕笑一聲,心想只有女孩家的閨房有這玩意兒。他怔怔的出神,看著冷香縈熟睡的容顏,不經意地回想起他們恣意纏綿、意亂狂情的片刻——
再想到她一身白衣喪服,飄然無懼地大鬧自己的喜宴,他真是打心里折服了她。世間只有一個冷香縈會做出這樣驚世駭俗的事情來;世間也只有一個冷香縈,能夠如此折磨著天不怕地不怕的杜棄仇。
看著她緊鎖娥眉的俏容,杜棄仇心里擰啊、揉啊,他緣之所寄,情深如往。
不知過了多久,杜棄仇才驚覺天色已被夜霧籠罩。
他起身探了探她的前額,發現她高燒不止,還滿口囈語著。旋即命人請來了城里醫術最好的黃大夫,也是冷笑天的舊識老友。
黃大夫細心地把脈,按了又按,滿臉狐疑,不敢相信地搖頭晃腦。
「這……這……」黃大夫手上還按著脈穴。
「怎麼樣?她昏睡一天了,到底怎麼樣?」杜棄仇追問著。
「我再听听看……怎麼會這樣……真是險啊!真是險啊!」黃大夫不敢輕易斷言,吞吞吐吐的。
「你說啊——」杜棄仇失了耐心地大吼。
黃大夫踉蹌地站起身,被杜棄仇嚇得滿臉駭然。
「杜少爺,喔不!是教主,剛剛來時,有人交代我,要記得這麼改口,我一時還叫不慣呢!想當年你來聚龍崗時,才不過是個小男孩,冷大小姐還成天跟在你後面,被你罵開了,下一刻又跟上了。當時我和冷教主還笑著看你們這對冤家。你看——現在就——」黃大夫想要打開這尷尬的氣氛,說著說著就扯到了陳年舊事。
「好了!黃大夫,香縈她——」杜棄仇不耐地又問。
「她有了!」黃大夫接得快,還回頭想確定看看有沒有人在旁。
「什麼?」杜棄仇沒有會意,又問。
「有了!就是懷了孩子了,真是險啊——冷大小姐經過了一場打斗受了重傷,孩子還能保住,一定是冷教主在天之靈保佑小姐。我看——你們得盡早辦婚事,否則肚子大了,就難遮了——教主少爺,我一定會替你們先保住秘密,等孩子平安落地——」黃大夫暖昧地笑笑,看著杜棄仇為冷大小姐心急如焚的樣子,心里就有了九成九的把握,他準是孩子的爹。
杜棄仇全身的血液好像凝固了一般,像根木頭樁子定定地站著出神。
「杜少爺——喱——教主!」黃大夫出聲打斷了杜棄仇的思緒。
杜棄仇回過神後,牽了牽嘴角,篤定地對黃大夫說︰「這個自然!婚事馬上就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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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睡中,冷香縈做了不少噩夢,一身冷汗醒來時,心還在撲通撲通地亂跳。
冷香縈倏地听見門外嘰嘰喳喳的聲響,強撐起身子喚人。
「小姐,你終于醒了——」丫頭聞聲走進來。
「我……我睡了多久?」
「足足三天了,杜少爺也看顧了你三天,剛剛他才抽身去前廳祭拜冷教主和夫人,我要趕緊去叫杜少爺,喔——不!是教主。」丫頭正想轉身就走。
「慢著!什麼教主?」冷香縈又將丫頭喚回。
「是杜少爺啊!小姐成親的那一天,他打敗了武幫主,替咱們天龍教報仇雪恥,出了一口鳥氣。待回到了聚龍崗,陳長老就急忙將代理教主的位子讓給杜少爺。陳長老做主的這幾日,不得人心,他心里有愧,儀式還沒有舉行,就交代了大伙兒要全都改口了,也不理會杜少爺願不願意。」
「杜少爺會不願意嗎?我爹早就留下了遺命,他知道的,還有什麼願不願意?」冷香縈想到杜棄仇就在咫尺,心亂如麻,故意言不及義地掩飾她不知所措的神情。
「是啊——冷教主生前就提過,接他位的人,非杜少爺莫屬,唉喲!小姐,你看我總是改不了口。」丫頭遮著嘴說道。
「我不管這些,你先替我梳頭更衣,我要起來!」
「可是教主說——要我見你起來,馬上告訴他。教主還交代我,要趕緊傳喚廚房炖些補藥來。」丫頭還想要踏出門檻傳報杜棄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