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扮鴛鴦 第28頁

悅悅將頭埋在他的手掌心里,讓他承接她涌出的熱淚。

「那用懲罰我來結束吧!霍毅——」

「我會的,連本帶利全部討回來,十年前一百兩把你買斷的本金,再加上十年來相思的利息,這個懲罰就是把你留下來,留在我的身邊,懲罰你一生一世——」

悅悅站起身,猛然抱住了霍毅。

霍毅將她緊緊攬住。眾里尋她千百度,不敢相信悅悅此時此刻就在他的懷里,霍毅兩手急切地模索著她的容顏、她的線條、她每一寸溫熱柔軟的肌膚,他捧住了她的臉,用盡全身的思念堵住了她柔軟的雙唇,強烈的、激情的吻仿佛可以侵蝕融化積聚十年的怨氣。

悅悅的發髻瞬間就被霍毅摧毀,散亂地糾纏在他的指尖上。

他將悅悅高領的前襟扯開,像饑渴的猛獸咬上了擒服的羔羊,在她做臨死掙扎前,狠狠地、致命地咬上她瘦弱的頸項上跳動的青筋。

愛情這東西,可以將人變成野獸,也可以將野獸變成人。

他毫不留情地用他的深吻連續不斷地刻下點點鮮紅的印記,悅悅癱軟在他狂野的激情里、混合著甜蜜與悲傷的喜悅里,原來霍毅早就對她說過他愛她了——

最甜美的喜悅,最野性的悲傷——那就是愛情。

「悅悅——留下來,留下來——」

「霍毅,我早就一直留在你的身邊,沒有離開過……」

執著的愛情雖然苦澀,但情有所鐘,苦盡也會甘來。

三個月後。

霍毅像是從鬼門關里繞了一圈回來,他的內傷全好了,只是腳還是有些瘸,需要些時間才能復原,他讓人從杭州送回了位在北京城的霍家,繼續接受治療。

霍毅的父母請來了最好的洋大夫來診治霍毅的眼疾,今天就是拆紗布的日子,能不能重見天日,就看這一次的結果了。

「鈺銓,你來問問這大鼻子醫生,如果霍毅還是看不到,是不是有可能再做一次手術?還有……鈺銓,你問他霍毅眼上的布拆下來後,還會像以前一樣嗎?有沒有可能要戴著那種厚厚的大黑眼鏡?鈺銓——」霍毅的母親不住地嘀咕,要鈺銓做翻譯,好替她問問英國來的洋醫生。

「好了!好了!你安靜點行不行?鈺銓幫咱們找到了這麼好的大夫,你還要這樣煩他。鈺銓,你問醫生,要拆布了沒有?」霍老爺忍不住也問。

「霍伯父、伯母,這醫生就要拆布了,能不能看得見,馬上就知道了!」鈺銓耐著性子解釋。

「不!再等一下!」霍毅揮手阻擋,耳里專注傾听著門外的舉動。

他派人去接悅悅和霍達了,這三個月來的等待,比十年還要難熬。等死的絕望是很痛苦,可是等待重生的喜悅卻已經超越了痛苦的極限。

悅悅在北京城里開了間綢緞店,她自給自足,儼然是個獨立堅強的新女性。雖然她後來到杭州又探望了霍毅許多次,但她執意要霍毅在霍家見霍達的第一面。

「對了!悅悅說今天要帶著霍達回家,就快正午了!快!快去叫老太夫人!」霍母興奮地吆喝著下人傳話。

霍毅的房間正對著從前廳的白石磚道,自霍毅從杭州回到北京城,所有的花徑小道全按霍家兩老的交代鋪平,連隔著廳堂的圍牆也都打掉了,就為了讓霍毅方便出入霍宅。現在房前是一大片空曠之地,只有一道月洞門看得到霍家門外的景致。

一輛黑色的黃包車,緩緩停在霍家門口,車門開了,一雙修長縴細的長腿緩緩踏到了黃土地,緊接著「噗噗!」的兩聲,一雙小孩的黑靴兒跳了下來。原來是悅悅和兒子霍達,十年來第一次回到了霍家。

霍家所有人全都來到門口相迎,四五個下人急急忙忙上前幫忙卸下行李。

十歲的霍達天不怕地不怕的,可是看到這陣仗,倏然間膽怯,他瑟縮到悅悅的身後,又忍不住好奇地探出了頭。

這十歲的霍達,身穿著米色軟綢的衣衫和深藍褲子,濃眉俊眼、靈動聰穎的樣子,像極了霍毅小時候的模樣。霍毅的母親見到了,激動、感激得幾乎要跪倒在地上親吻悅悅,她十年來唉聲嘆氣就是為著霍家後繼無人,想不到悅悅早就懷著身孕獨自撫養著霍家的小命根子,當初她如果知道悅悅懷著孕,說什麼都不會讓她走的。都是她的門戶之見,悅悅才會備受壓力地離開,現在她後悔不已,只想全心全意地疼惜這得來不易的媳婦和孫子。

「悅悅……我的悅悅來了嗎?」姥姥一手拄著拐杖,一手讓丫頭扶著,顫顫巍巍地從內廳里走出來。

「姥姥……」悅悅牽著霍達跨進了霍家的門檻,遠遠看見了姥姥佝僂的身影,禁不住激動的情緒,趕緊迎上前,跪倒在姥姥的面前。

「姥姥!我回來了——」

「我的乖孫媳婦,你再不回來,就快來不及看到我了——」姥姥抖抖顫顫的聲音哽咽,整個人像風中的殘燭一樣虛弱。

「姥姥!對不起!我……我對不起您!」悅悅跪在地上,想到當年辜負姥姥的疼愛,心里就愧疚不已。

「傻孫媳婦兒——什麼對不對得起?真要算賬,是霍家欠你的,你一個好好的姑娘家,被咱們霍毅這臭小子折騰的,我听鈺銓說,他在杭州的六合塔醫院還差一點把你趕走了,他眼楮瞎了!連心也跟著瞎啦!!那時候你如果真的走了!我這老太婆可真的是進到棺材了還不肯閉眼呢!你看我怎麼會放過這傻小子!」姥姥哭哭啼啼地抱著悅悅痛哭。

「他趕不走我了!我回來一定要好好孝順您。」悅悅一抬眼,看見了霍毅的父母,他們站在兩旁,眼中都含著淚,欲言又止。

「爹!娘!」悅悅想要起身行禮,霍母立刻迎上前來扶。

「悅悅,都是我不好!這十年可苦了你,也苦了咱們霍毅,他……」霍母心疼兒子,想到他們這對冤家,真是歷盡了滄桑折磨,眼淚也簌簌地流個不停。

「好了!回來就好了,阿福!把少女乃女乃的行李拿到少爺房里,孫少爺的房間整理好了沒有?」霍父不想讓這些娘兒們看輕了,用大聲的命令來壓抑決堤的情緒,一句少女乃女乃和孫少爺就道盡了霍父接受他們的一片真心,只是嘴里還是守舊古板、說不出來。

「老爺!都整理好了,小孫少爺的房間都打點好了,什麼都不缺。」下人興沖沖地回應著。

悅悅推著霍達上前,撫了撫他的頭頂說道︰「達兒!叫太姥姥、爺爺,還有女乃女乃。」

「太姥姥、爺爺、女乃女乃。」

一陣清脆響亮的聲音像銀鈴一樣搖動,他們听得心蕩神搖,對霍達又摟又揉的,簡直拿他像個面團人兒似的。

「還有……」悅悅猛抬眼,像是有個共同的默契一樣,霍毅就站在眼前。

「叫爹!」霍毅張著眼,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爹!」霍達從人群里探出頭來看,這一聲叫得小心翼翼,渾不像剛剛的強勁有力。

霍達看著這個高瘦清俊的男人,知道他就是和自己血肉相連的父親,他走上前仰望著他,就如同虔誠的信徒仰望著信仰的神一般。霍毅看到這眼神,就像當年他的母親看他的眼神一模一樣。毫不在乎別人的目光,悅悅沖上前,緊緊地擁抱著霍毅,一陣天旋地轉,忘了四周所有人的存在。

「你看得見了!霍毅,你看見了。」悅悅審視他注視她的眼眸,瞳孔里有一張喜極而泣的歡顏。「我看見你了!悅悅,你的神情、你的笑顏、你的愛——」霍毅輕撫著她紅艷的雙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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