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或許只有菩薩知道我真心的意圖。」品雲心想,不知道我親生的爹是誰,可是我知道,娘就是想要忘了他,才會在生前時常到白雲庵潛心修道,想不到我也和娘一樣,將步入她的後塵。想到這里,品雲又泫然欲泣。
「不,你忘了他吧!雲妹妹,我還是愛你,我願意娶你,我一點也不介意你愛過‘黑狼’、你做過貝勒爺的侍妾。咱們現在就走,走得遠遠的,好不好?」
「天時哥,你還是說了,表示你心底是介意的,我不怪你,只怪我命苦。請你送我到白雲庵,什麼都不要再說了!」品雲別過了頭,坐在馬車上,抬頭看著輕移飄浮的白雲,心底還是在想著傅顏,不,是永瓏……他——是不是偶爾也會抬眼,像她一樣看著這天空中相同的浮雲……
比天時送品雲到白雲庵,痛心地看著她堅決的眼神,一點轉圜的余地都沒有。他在白雲庵外多留了三天,才死了心返回杭州城的總兵府。
比天時這一趟來回總兵府和白雲庵之間,竟然也半個月有余了。
他垂頭喪氣地來到聶大人的書房,向聶大人稟告了一切。聶大人一時氣憤難當,竟然將所有的氣全出在谷天時身上。
當日聶大人命谷天時送走品雲的時候,鄭親王派人來總兵府要人。聶大人用盡心機地設計了一堆推托辭和謊言,才將鄭親王的人打發了回去。想來鄭親王忌憚永瓏貝勒,所以才會不動聲色地不再追討,可是這筆賬,鄭親王早晚還是會算計在他的頭上。
「天時,我用心良苦地要將品雲安頓在綠竹林,想不到這一點小事你都沒有辦法替我辦好,如果品雲真的削發為尼,這……這叫我怎麼向貝勒爺交代?」聶大人心中氣苦,口中嚴厲地說道,他後悔當初沒有堅決地向天時示意。
「聶大人,對不起!小的有負您的重托。可是……可是這貝勒爺是個皇親國戚,將來免不了三妻四妾,品雲又是個漢女,他絕不會善待品雲的,我——我絕不能將品雲交給他。」谷天時寧願她削發為尼,也不願眼睜睜地見她屬于別人。
「你不懂!天時,我知道你也喜歡品雲,你曾經有過機會的,但你沒有好好把握,機會稍縱即逝。情字這一條路,我也是走過的,該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該是你的,再強求,只有遺憾而已。」
「聶大人!請恕小的直言,我懂的,我怎麼會不懂?我愛品雲的心不比任何人少,聶大人,您不要對我小覷了,我會證明給您看!」谷天時心底羞憤不已,想不到聶大人這麼看輕他的感情。他不服氣,他一定要做一番事情,讓聶大人和品雲刮目相看。
聶大人這幾天度日如年,他不知道是否該告訴永瓏貝勒實情,就怕他禁不住一個月的時間,逃出石牢,屆時永瓏貝勒所付出的心血和在石牢的圈禁就要白費了。
好不容易聶大人等到了一個月期滿,永瓏出了石牢。他急急地來到追月山莊,告訴永瓏貝勒事情的始末。
永瓏煞白了臉,想到品雲的天真痴情、顰笑嗔怨,都莫名其妙、不可思議地牽動著他的心緒,緊緊地抓住他的七魂六魄,他知道他對她的渴盼已經超過了他所能忍受的程度。
他怎能讓她就這樣削發為尼,長伴青燈?他一定要去白雲庵阻止品雲!
永瓏回到了自己的書房,從書櫃的夾層中拿出了他扮「黑狼」的夜行衣及面罩。不理會明日就是和皇阿瑪相約回京城的日子,他離開了山莊。永瓏心底有預感,這一次將是他最後一次違抗皇命。
永瓏一路馬不停蹄、披星戴月地趕到了白雲庵。
此時夜色朦朧,庵前一片靜謐,永瓏下了馬,將馬拴在樹下,抬頭看了看烏雲密布的天空,不遠處有幾道雷電閃動,一道道的火蛇劃開了寂靜的夜空。
這山雨欲來前,有股不尋常的靜,可是永瓏一心只想見到品雲,他箭步一躍,憑著先前的印象,無聲無息地來到了品雲為他抹藥醫傷的廂房來,頓時百感交集。
忽地,永瓏听見偏東邊的殿里有人念誦經文,他縱身向前一探,看到了一個年約六十的師太,跪在殿堂前的白衣觀音像前,喃喃復誦。
「這位師父……在下傅顏,倉促前來,多有失禮之處,請先見諒,我想見楊姑娘,不知她——」永瓏推開了殿門,徑自上前欠身說道。
「傅顏?你是傅顏?」此人就是當年替他療傷的聞遠師太,品雲在庵中長住了月余,早將所有事情的始末都一五一十地告知師太,但還是隱去了傅顏就是永瓏貝勒的身份不提。
「是的,師父,品雲她沒有——」永瓏急道。
「沒有,沒有,品雲沒有出家,她在庵里帶發修行。雖然她執意要皈依佛門,可是佛門不渡為情所苦、凡緣未了的人。」聞遠師太雙手合十地說著。
「那麼她呢?」永瓏追問道。
「施主,你來晚了一步。」
「什麼?你說什麼?她在哪里?」
「她被人給帶走了。」師太說道。
「帶走!是谷天時嗎?品雲不會跟他走的。」永瓏還是不敢相信,但又一轉念,想到一定是聶大人授意給谷天時的,可是聶大人並沒有對他提及啊。
「我不知道是誰,他們一伙官兵橫行霸道的,唉!老尼實在無法,他們說是奉了聶大人的命令,我們庵里也無人能阻止。」
「他們走多久了?」永瓏心里起疑,聶大人在追月山莊的時候並沒有向他提到這件事,怎麼可能是聶大人下的命令?
「黃昏前才剛往北邊走,听說是要到綠竹林。等等……傅施主——」
聞遠師太話還沒有說完,只見黑影閃動,一眨眼的工夫,傅顏就消失在暗夜中,不愧是人稱的「黑狼」,瞬間來去無蹤。
第10章(1)
雨,跟蹤在烏雲的背後來了。
永瓏騎著馬循著竹林中間的泥濘小徑,一步一步地靠近了綠竹屋,淅瀝的雨水打在他身上,他半眯著眼看向前方,遠遠地見到屋內透出暈黃的燈光。
品雲一個人獨坐在燈後的椅凳上。永瓏遠遠地看著她——她有如經過水劫的一朵清蓮,練就了一身傲然不屈的風骨。
她也看見了他,可是她卻叫不出聲,也說不出話來。
永瓏嗅出了不尋常,明明知道有可能是個陷阱,卻還是一步一步地向品雲走來。品雲定坐如一尊觀音,眉不畫而橫翠,唇不點而含丹,默不作聲地看著他。
永瓏踏夜而來,跨過門檻,一身黑衣,玉立長身,挺拔得像夜神的使者,氣勢凜然地站在品雲的眼前。他們彼此凝視著,兩人的心情如波濤起伏。
「品雲——」永瓏用他濕冷的大手,溫柔地撥開她額前的一束發絲。
她竟然在他的眼神中看見了情意,她不禁迷惑了……
永瓏見她全無動靜,知她是被人點了全身的穴道,動彈不得。他瞬間出手解開了她周身的穴道。
「你……你不該來的,這四周都是清兵,這是個陷阱啊——」品雲趕忙對永瓏說。
永瓏一愣,他是太大意了,可是品雲就在眼前,他無路可退啊!
「我要帶你走,我想告訴你在追月山莊來不及告訴你的話。」他警覺到了,搖曳的竹聲、晃動的人影,四周不知道有多少人埋伏,所以他此時不說,就怕沒有機會再說了。
「在我的心里,我愛的是傅顏,而他已經死了,你是滿手血腥的永瓏貝勒——」
「不!在你眼前的只是個男人,品雲,我愛你,我不想失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