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去打擾他的心 第12頁

「我不知道。」他道。

薇薇安坐在床邊,手上抓著面紙,嗚咽地哭了出來。

「因為……你總是好寂寞的樣子。不論我做了什麼,你都……你都只是對我好,疼我,照顧我,可是……我知道哪里不對,我就是知道不對勁。」

「安,妳是不是累了?」

「你讓我說完。」她嚶嚶哭著說︰「你總是那麼寂寞,我覺得我一點用也沒有,又沒辦法讓你快樂起來,又不懂你到底寂寞些什麼。可是……我很努力,很努力很努力當一個好妻子了……」

「薇薇安……」

「後來,我才慢慢想通了,也許問題不是出在我,只是,我注定不是你生命里帶給你快樂的那個人。」

「對不起……」

「你說你要去台灣的時候,我很替你高興。」她用面紙揩揩鼻水,努力地吸氣。

「我想,也許你需要的那個人,要在你故鄉才找得到。」

話完,她停頓了一秒鐘,又失聲痛哭道︰

「可是,你為什麼還這麼寂寞呢?」

言放宇茫然了。

是嗎?

他很寂寞嗎?

為了逃避母親的叨念,岑茵下車後還特別繞到書店去,待到店家打烊。沒想到回家一開門,岑母還坐在電視機前,補看稍早錯過的連續劇。

「回來嘍,啊怎麼這麼晚?」

「沒什麼,聊的開心。」

「喔。」

岑母專心看著電視,反倒沒空說她什麼。岑茵暗自松了口氣,于是小心繞過電視機,轉回自己房里。

「對啦,」岑母叫住她。「剛剛有妳的電話,妳不在,我把他的號碼抄下來了,是個男的,電話妳拿去。」

「喔,他沒說什麼事?」

「沒有,他說他姓言,言語的言。」本來一直專注于電視的岑母終于回頭瞥她一眼。「啊我們最近有跟哪個姓言的相親嗎?我怎麼不記得。」

「應該不是。」

岑茵抓過電話,立刻閃進房間里鎖上。她抓著電話,跌坐在床上,茫茫然地瞪著手上的小紙片。

言放宇?他打來做什麼?

她直直盯著它,腦子里閃過千百種可能、千萬種念頭,想著怎麼辦。

打給他,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然後問他干嘛?

別傻了!

她一定會緊張,然後結結巴巴語無倫次,她才不要出糗。

那麼,置之不理吧?!

她瞪著紙片,紛亂的心思千頭萬緒,又氣,又煩。

最後在逼瘋自己之前,她決定先洗個澡,穩定一下情緒。于是她帶著這張舊日歷紙的一小角進浴室,把它小心翼翼放在目光可及的玻璃罐里,迎頭澆著熱水,一面看著它。

最後,澡洗好了,她擦干手,捧著它來到梳妝台前,從抽屜里找到一條心型的墜子。

墜子是有暗夾,按按扭會彈開的。她把寫著電話的紙片小心卷成一小團,放進心型項鏈里,蓋好,戴上。

對著鏡子里沐浴餅後赤果果的自己,她看見墜子垂墜在自己胸前,這墜子,是她的心,乘載著她無處宣泄的思念。

她伸手握緊了它,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

這一夜,她居然沒有失眠。

第六章

自從掛起這條心型項鏈,岑茵就整天無精打采的。沒種打回去,又成天模著它,一有空就發起呆來,胡思亂想。

這天,深藍快打烊的時候,岑茵洗著杯子,洗著洗著,突然發現一尾深藍色的斗魚從眼前游過。

「魚--」她瞪大眼楮,傾身觀察魚缸,缸里的魚兒正拍著尾巴悠游。

「什麼時候多了這缸魚?」她驚呼。

奔城日翻翻白眼。

「牠已經來三天了。」

「啊,呃--」岑茵登時張口結舌。

奔城日苦笑,模模她的頭。「妳行尸走肉的日子終于結束了嗎?」

岑茵吐吐舌頭,尷尬地笑笑。

奔城日忍不住抱怨︰「妳這幾天都在想什麼啊?」

「沒什麼……」岑茵興致勃勃地從玻璃缸外點著食指逗弄魚兒。「我以前也養過一條斗魚。」

「是嗎?沒听妳說過。」辜城日湊過來陪她一起看著魚兒。「那魚呢?」

「我搬家的時候,把它放到淡水河里放生了。」

岑茵嘆了口氣。

有一回,她和言放宇兩個人在淡水堤岸邊散步,看到路邊有人擺地攤讓人撈金魚。他們興致勃勃地花了兩百塊,一人抱著十支紙網,大呼小叫,又玩又鬧地撈了一下午,當然,也撈了一堆魚。

最後要走的時候,她很是惆悵。

因為沒有養魚的設備,那些魚都還給了老板。

言放宇看她這麼舍不得,就為她買了一個小魚缸,和一條斗魚。斗魚很好養的,又不用氧氣設備,她一養就養了好幾年。

後來畢業了,言放宇移民出國,她心碎又難過,搬離淡水的時候,就把魚放生了。

「現在想想,好象太魯莽了。」岑茵忽然想到。「我的小魚,不知道習不習慣淡水的環境呢?!」

「那還不簡單,去瞧瞧就知道啦!」

「啊?」岑茵楞了楞。「你說現在?」

發現辜城日不像開玩笑,岑茵又瞪大了眼楮。

「有何不可?」辜城日卷起袖子摩拳擦掌地宣布︰「快來吧,把店收一收,我們去淡水走走。」

「真的嗎?」被他的興奮感染,岑茵洗杯子的速度不禁愈來愈快。

「當然是真的。」

奔城日果真關掉一半的燈,然後走到門外去收立牌。

沒想到門外居然站著一個男人,看他的模樣,似乎已經站了許久。

奔城日一楞,手搭著立牌,忍不住就這樣停下來,直直瞪著他。

「城日,我要關燈嘍。」

把店里最後一盞燈也關了,岑茵提著她的帆布袋走到門口,目光好奇地穿過他的肩膀望向門外。

深夜十一點,又二十三分。

言放宇雙手插在風衣外套里,在昏黃的街燈底下,不知站了多久。

他看見她,眼楮彷佛發出光芒。

「嗨。」他道,嘴角微微彎出一個笑。

她的魂魄像被懾住了,半晌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直到辜城日伸手搭上她的腰,輕輕捏了她的臉頰一記。

「啊?」岑茵迷迷蒙蒙的回望他,一副分不出南北東西的模樣。

奔城日只好無奈地瞅著她,似笑非笑的。

「既然妳朋友找妳,那我先回家嘍!」

說著,突然毫無預警地低頭吻上她的唇。

岑茵驚得呆了,完全忘了抗拒。

事實上,辜城日的唇也只輕輕吻了一下就退開,完全不給她時間反應。

「掰。」他說。

揉揉她的長發,他轉身收拾立牌,然後拉下鐵門後就走了。

多麼詭異。

他從來不曾這樣對她的。

岑茵輕輕模著被他親吻過的嘴唇。因為實在太熟了,她倒不覺得深受冒犯啦……只是、只是,岑茵滿心疑惑,他剛剛走的時候,是不是故意避開她的視線,不敢看她?他為什麼要……

「妳有空嗎?要不要吃消夜?」

言放宇的神情有些異樣,臉上的笑容不由衷。

「我請客。」他說。

說不上為什麼,喔,也許她真的很想念她的小魚吧!

這一次,她沒有拒絕。

這晚,她終究來到淡水,跟言放宇。

車子一停好,兩人沒說什麼,卻極有默契地一起往賣包子和魚丸湯的老店走去,然後一人捧了三個包子和一碗魚丸湯,坐在河堤邊享用。

岑茵瞅著他狼吞虎咽的模樣,再看他身上這套顯然價格不菲的西裝革履,突然覺得有趣,忍不住笑了。

還是沒變哪!不管穿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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