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鋒,最近公司的狀況如何?」
「公司內部改革的第一計畫,已經開始實拖。」
「第一計畫是什麼?」
「以資遣費和退休金,撤換掉那些不事生產的米蟲。」
「執行上有沒有出現什麼困難?」
「當然會有阻礙,但大體上還算順利。」
必老夫人點點頭,依關震鋒果斷明快的領導作風,相信已經把那些大老級的經理處理好了。
「那麼你的第二計畫呢?」
祖孫倆邊用餐,邊聊天,畫面出現難得的和諧。
「必須重建公司的飛安形象。」
必老夫人一笑,對于他的經營理念,表達了她的肯定。
「關媽媽、震鋒,吃點肉絲燴白菇。」顧微芬為裘瑩秀相關震鋒夾菜,旋即又低聲對關震鋒說︰「女乃女乃那邊夾不到這道菜,你幫個忙好嗎?」
必震鋒遲疑的盯著她,表情彷佛在告訴她︰肉麻事他做不來。
「舉手之勞而已。」顧微芬一邊撒嬌,一邊催促他。
半晌,關震鋒舉起筷子,夾菜進入關老夫人的碗內,表情不改嚴肅。
必震鋒一反常態的親和舉動,對關老夫人來說,就像跨出祖孫的隔閡般,她的心坎霎時涌起暖意,感動到淚懸眼睫。
「好、好、好,大家一塊吃。」
看來,他的孫子和狐狸精,不,和顧微芬交往,也不全然是壞事,至少,他對她的態度漸漸改善,對她的關心也日益遞增中。
「微芬的手藝,還真不輸飯店的廚子。」關震鋒一連吃了三碗飯,捧場捧到底。
「真的嗎?」顧微芬問著,嘴角揚起。「那麼下次我改行開餐廳好了。」
「到時候會不會只有我一個客人?」關震鋒調侃她。
「不會啦!」裘瑩秀笑呵呵。「至少還有我。」
霎時,滿室洋溢歡樂。
然而,一家和樂融融的歡笑聲並沒有延續太久,一陣劈里啪啦的謾罵聲,由遠而近的傳進了飯廳。
「那只狐狸精回來了沒有?臭女人!千萬別吃她做的東西。」于露華一進門,便捧著肚子罵人。
眾人停下手邊的動作,看著面目猙獰的于露華和蹙著眉頭的唐婉怡。
「怎麼回事?」關震鋒問著,目光回復犀利。
「早上吃了她的腌蘿卜干後,我和婉怡整個下午鬧肚子疼,頻頻跑廁所,現在才剛從診所回來。」
「怎麼會這樣?」顧微芬問著。「女乃女乃,妳有沒有肚子疼啊?」
「沒有。」
「會不會是妳們吃了其它東西的關系?」顧微芬不忘好意問著。
「妳這狐狸精,假好心,我到現在腸子還在絞痛,虛月兌到需要打點滴了!」于露華聲音之高亢激烈,一點也瞧不出她有嚴重的虛月兌跡象。
「可是……我記得早上,妳和唐小姐不是不吃我腌的蘿卜干嗎?」顧微芬質疑的問著。
「妳、妳少貧嘴,最好從實招來,是不是里面加了瀉藥?」
彼微芬明眸一轉,思索半晌才回答她︰「怎可能?噢,會不會是另一瓶玻璃罐,在取用時不小心沾了水進去,所以……」
于露華、關老夫人和裘瑩秀聞言色變;唐婉怡眉頭的結打得更深;只有關震鋒一臉莞爾的看她表演,嘴角不住地上揚。
彼微芬走進廚房內,拿出兩瓶裝腌蘿卜干的玻璃罐。
「真的耶,妳們吃的那一瓶長霉了。」
不說還好,一揭露事實,于露華摀住嘴巴,唐婉怡抱著肚子,兩人同時沖到浴室,抱著馬桶狂吐。
一大早,顧微芬在庭院內修剪花木,只見唐婉怡和于露華先後出門。
听佣人們說,唐婉怡要回家一趟,而于露華則要去號子逛逛。
必老夫人孤單的在庭院里練太極拳。
「女乃女乃為何不跟去?」顧微芬推著割草機,問著一旁的貴嫂。
「老夫人的關節已經退化變形,無法行走太久,有時候連跪、蹲、屈膝都成問題。」
「這種情況很久了嗎?」她憶起自己的一個高齡保戶,最近才裝過人工關節,手術很成功。
「已經二十多年,老夫人脾氣倔得很,她總是不想動手術。」貴嫂透露了一些消息後,趕緊對她說︰「微芬小姐,我還有事,先去忙了。」
「噢,好。」顧微芬繼續她的工作。
在偌大的庭院內,關老夫人練拳、顧微芬割草,兩人各做各的,眼神偶爾相交,但關老夫人卻不願主動和她交談。
嚴格說來,不罵她、不趕她走,就代表好的開始了。顧微芬樂觀的想著。
須臾,關老夫人在做了一個膝關節微屈的動作時,突然痛叫一聲,登時整個人臥躺在草地上,表情痛苦。
「怎麼了?女乃女乃。」丟下割草機,顧微芬上前關心。
「老毛病了……」她抱著膝關節,額際冒汗、嘴唇泛白。
一定是膝關節的毛病犯了。
「要不要我帶妳去檢查檢查?我認識一個很棒的關節外科醫生,他是這方面的權威。听說,只要裝上高彎曲型人工膝關節,就可以和正常人一樣……」
一听到要裝人工膝關節,關老夫人臉色倏地刷白了。
「不用了,我年紀一大把,隨時就要往棺材里躺了,還動什麼手術?」
彼微芬扶起她,撿起她的拐杖,讓她坐著,進而勸說︰
「女乃女乃,我有一個七十多歲的保戶,他的關節退化情況很嚴重,不但腳變形,無法正常行動,後來幾乎終日躺臥在床。
最近他接受美、日共同合作研發的一種人工膝關節後,現在已經可以和正常人一樣行動,蹲跪自如了。」
必老夫人靜靜的听她說著,良久,表情疑惑的問︰「妳怎會知道我的膝關節有問題?」
「是震鋒告訴我的。」顧微芬不假思索的說著。
必老夫人的銳眸盯著她,好奇的問著︰「他還跟妳說過我什麼?」
「嗯……其實,震鋒雖然冷酷了點,但是他一直記得小時候妳很疼愛他。」顧微芬偶爾和貴嫂聊天,多少知道他們祖孫倆從前的事。
看來,震鋒還是記得她的好。關老夫人點點頭,忘記膝關節的疼痛,嘴角緩緩上揚。
「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
「你們之間因為誤解太深,理念又不合,所以才會有隔閡。」
誤解太深?是指當初她誤解他母親養小白臉的事嗎?他一直耿耿于懷?
但是,那些陳年的誤解不是早已澄清了?她承認當初不該听信于露華的話,錯怪了瑩秀。
理念不合?指的是現在她執意要求他答應和唐氏聯姻?
難道,她結合兩家企業,壯大公司的勢力,有錯嗎?
「他常說,人生短短數十年,不該給人痛苦和煩惱,應該留給別人更多歡笑和溫暖的回憶。」
這句話如當頭棒喝!頓時,關老夫人心生警惕。
是啊!她不該給震鋒痛苦和煩惱,在有生之年里,她應該享受天倫之樂,而不是處心積慮去控制子孫、擴展企業。
「他……他還跟妳說了什麼?」
「嗯……」顧微芬頑皮的賣關子。「女乃女乃如果想知道,就先和我到骨科醫院去一趟。」
「這……」關老夫人猶疑著,「為什麼要到骨科醫院去?」
「女乃女乃,如果我是震鋒,一定會要妳去的。」
「妳認為他會那麼想?」
「當然。要不,我打電話問他。」顧微芬掏著口袋,拿出手機。
「算了,我跟妳去吧!」
說實話,她人雖老,心可不服老,怎麼也不希望終日臥躺在床等死。
「好。」顧微芬的笑容如陽光般燦爛。
突然,一陣機器聲響傳來,顧微芬才意識到自己又忘了重要的事。
「糟了,我的割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