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乃女乃,沒事,他是我的雇主。」項芸心一橫,咬牙說明,「我現在在打掃他的公司和家里。」
听到她如此撇清和自己的關系,嚴希焰的肩膀不禁一硬。
「那他來……」
「女乃女乃,你先帶小媛進去,我和我的雇主還有事要談。」知道嚴希焰不可能善罷甘休,看來話是一定要講開的。
「沒問題吧?」溫秀真極為關切。雖然她是個有如風中殘燭的老人,但是為了保護項芸,她也是可以拚那麼一下的,沒在怕!
「女乃女乃,不會有事的,放心……」
第4章(2)
即使都走到了巷子底的這座超迷你公園,嚴希焰還是沒有放開她的手臂,好像是怕她會突然跑掉,還是飛了般。
她了解他的個性,在他的性格中,沒有一點軟弱,半途而廢或是輕易屈服的因子,不然,他七年前又怎麼會義無反顧的和她結婚。
「我的手臂都要被你捏腫了。」項芸淡淡的像在開玩笑,但其實她的手臂被他抓得好痛。
嚴希焰低下頭看了一眼,這才慢慢松開手。他明白自己的力道有多重,但是比起他帶給她的只是上的疼痛,他此刻心靈上所受到的沖擊與震撼,可不是她能夠想像的。
「她是誰的小孩?」他一定要馬上知道答案,不然他會整個抓狂。「小媛是溫女乃女乃的孫女。」
「我問的是小媛的爸爸!」
「六年前就過世了。」
項芸這一說,他的心馬上就安了七、八分。這不會是項芸的女兒,或許和她有牽扯,但絕不是從她肚子里蹦出來的。
「到底怎麼回事?」嚴希焰語氣終于放軟了。
她其實並不是很想談,更不想再回憶一遍,因為那就好像是已經結痂的傷口,又要強迫再撕開一次,那是一種痛上加痛的感覺,可是不說……
「離婚之後……有一次我發高燒去掛急診,在急診室踫到了也正在發高燒的小媛,那時她才剛出生不久,但是爸爸突然車禍過世,媽媽也出走下落不明,溫女乃女乃一個人帶著她急診,因為同病相憐……後來溫女乃女乃知道我無處可去,就邀我到她家住。」項芸試著沒有任何情緒的說。
「你沒有回家?」他的心猛然一抽。「那時我問過你,你說你要回去的!」
「我有臉回去嗎?」她苦笑反問。
「離婚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對,離婚並不可恥,這年頭有很多夫妻都會離婚。」項芸抬頭看看高掛在天際的月亮。「但是結婚前,我爸媽阻止過我,要我三思而行,所以……」
「你就因為這樣沒臉回去?」
「我打過電話給我爸……」雖然都過了這麼多年,她現在說起來,鼻頭還是忍不住一酸,心頭一陣苦澀。「我告訴他我離婚了,而他只是……淡漆一句‘早告訴過你’了。那句話我消化不了,于是就把電話掛了,沒再和家里聯絡。」
「所以這些年來,你都沒回台中過?」
「每年我會寄給他們一張賀年卡,父母生日時,我也會回去偷偷把禮物放在門口,讓他們知道我有好好活著,但是我們……沒有見面’沒有通電話。」說來仍是心如刀割。
嚴希焰的氣勢和氣焰在瞬間被打到了谷底。他好想把項芸抱入自己的懷中,六年前……他完全沒有經過深思熟虎,完全沒有好好善後,他當了兵,接著出國去深造,可是她呢?
「你有完成學業嗎?」
「沒有……」
他極為自責,沒有想過她一個人過得竟是這樣辛苦。「項芸,我一直以為你會沒事,我一直認為你可以過得很好,你告訴我你可以的!」
「我是以為我可以。」她把視線重新定在了他的臉上。「但是想像和實際有一段好大的距離,我以為我可以承受離婚和失去你的痛,不過當我發現我回不了自己的家……」現在再回想起來,她心中還是有好深、好沉的遺憾。
「當年我該陪你回去面對的!」嚴希焰有無限的悔恨。其實他的前岳父岳母人非常好,只是他們不想自己女兒高攀他。
「那會改變什麼嗎?」她澀然的問。「至少你不會有家歸不得。」
「就算回得去,你以為當我父母面對我,或者是我面對他們時,大家可以當沒有這回事,可以很坦然的每天照常過日子嗎?」
嚴希焰無言以對。他突然覺得自己欠了她好多好多,他愛過這個女人,但也重重傷害了她,對比今日的結果,就算他向她說上一百次、一千次道歉,都不足以彌補。
「項芸,我——」
靶覺得出他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她伸手阻止,好像以前的事,她早已經完全放下了。
「嚴希焰,我不怪你、不怪任何人,因為人生就是這麼回事,有得有失,上帝關了一扇門,袖一定會在某個地方再為你開一扇門,永遠都有生路。」
「所以是剛剛那個女乃女乃收留了你?」他腦子里第一個想到的,是要怎麼好好報答那位老人家。
「女乃女乃她年紀大了,一個人要照顧小媛很吃力,加上看我很可憐、沒有地方落腳……」
「所以這些年,你一直和這一老一小住在一起?」
「對,三個人相互扶持。」項芸很驕傲的說。「而且我們過得很好。」
「你會選擇當……」差點又說出「打掃的」那樣沒水準的話。「家務人員,也是因為她們?」
「時間有彈性,而且不需要勞心,那時的我……根本也無法去找什麼正職,小媛小時候狀況也多,我常帶她跑醫院,也曾經背著她工作。」現在回想起來卻一點也不覺得苦,反而非常感動自己能為她們做些什麼。
「背著她工作?」他以為這是古時候或是鄉下才會發生的情節。
「女乃女乃要看病,一些慢性病需要定時回診。女乃女乃無法照顧時,我又調不開排定的時間,只好背著小媛一起去工作了。」她自豪的回憶道。
項芸臉上那堅毅的神情還有眼中那永不服輸的熱情,再次打動了嚴希焰的心。在這女人身上,他看到了性、堅決和勇氣,再苦的情況、再難堪的環節,她都咬著牙挺過去了。
「項芸……」他動容了。「所以沒有女乃女乃和小媛,也就沒有今天的我!」
「所以你會照顧她們一輩子?」
「我當然要這麼做!」她說得理所當然。「沒有她們的存在,我就沒有打拚的勇氣和信心,是她們給了我活下去的理由。」
嚴希焰一個輕輕的點頭。
「還有什麼問題嗎?」把深埋在心中這麼久的過往掏出來,項芸現在覺得整個人更加疲累,只想快點回去休息。
「這些年……你一直單身?」這是他再度見到她後,最在意的問題。「你以為我還會想再談戀愛或是結婚?」她給他一個「用膝蓋想也知道答案」的表情。
「我給你的傷害,真的……這麼深?」
「不,或許該說,我是真的長大了,知道人生是怎麼一回事。」項芸頗有禪味的說。
「你恨我嗎?」他突如其來的一問。
「我試著對你不再有任何情緒。」她很有意思的回話。「沒有愛也沒有恨。」嚴希焰的心直往下沉,很不舒服。
他寧可她恨他,咬牙切齒的恨,恨不得能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啃他的骨頭,但他就是不要她對他沒有「任何情緒」,那只表示他在她心中無足輕重。
「清楚了嗎?」她邊問邊看表。
「清楚了。」
「所以,以後我們……」她一時無法用言語完整的表達,但她的意思該是「你不會再煩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