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笑容沒了昔日的親昵,只有濃濃的愧疚,趙成崗不禁悲從中來。
「待在這里兩個時辰……我想了好多事,想你以及一切有關于你的往事。還記得那首詩嗎?‘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緊盯著她愧疚不已但堅定的神色,他難過的眸子寫盡了無奈,回憶不斷沖擊著他的思緒,他幾乎不能接受「景物依舊,人事全非」這殘酷的事實。
澄霜無言,輕黯下眼,她不能說些什麼。是她負了他、對不起他,但她無悔……
「剛才繞過巷前,有瞧到以前那棵白玉蘭嗎?它開始吐香了,它這是‘王蘭依舊迎夏風’——」趙成崗感懷萬千。
「是的,很多事已經變遷了,物換星移,只有白玉蘭……永遠不變。」意識到趙成崗心中所想的,她只能虧欠但殘忍的提醒他———她已變了,不再是以前那個愛他的冷澄霜。
「你也變了?」他傷心又憤怒的走到她身前問︰「就因為我遲了一年?」所以她就能毀掉當日的承諾與盟約?
別開眼,她輕輕回過身子,避免他太過貼近的距離。「趙大哥不也變了?你現在是當今狀元爺……恭喜你達成了你的理想。」
「我不想听你說這些!我是變了,可我心不變、情不移!萬歲要我留在京師一年,我忍痛推開所有的思念,忙著鋪排好府第官職等等的事宜,在京師安頓好一切後我馬上回來,卻沒想到見的竟是這樣的光景!霜兒!你說過你會等我的!等我回來迎娶你的!你把這些全給忘了嗎?」跨步走到她身旁,他激動的說道,無法相信她已對他忘情!
輕閉上目,她不想也不能再面對趙成崗了。「對不起……對不起……」她惟一能做的只有不斷對他致上最深切的歉意,任他怨她、恨她她都無怨無悔,她前來的目的……就是給他一個道歉。「趙大哥,你懂嗎?這兩年間發生太多事,我不知該從何說起……」
「我不懂!你要我怎麼去懂?我只知道你我之間的情誼絕不會這麼脆弱!你不可能對我食言!」「你罵我薄幸也罷,事實就是這麼脆弱!」她歉疚難忍,但還是堅定地道︰「在你走後,我曾經不停地思念你,抱著你會歸來的期盼,我要自己堅持等下去,但直到我的丈夫闖進我的生命里,我逃不開、躲不過他那分深情……那時我曾因那麼害怕堅持不了我們的誓言,勉強自己拒絕他,為了守你的話我傷害了他,我才發現自己會為他心疼、為他失神,他寫我付出一切,我無法不愛上他……趙大哥,你人不在……一切都變得很輕易的……」
人不在,愛難守……
她的意思再清楚不過了,但如果這是她變心的原因,他說什麼都不會甘心!
趙成崗驀然抓住她的肩膀,道︰「霜兒,請你嫁給我!我不在乎你是否已為人婦!因為我依然愛你如昔,現在我回來了,我會一輩子守在你身旁,再也不離開你!」
趙成崗突兀的動作與言詞教澄霜驚訝得瞪大雙目,用力掙開了他,她慌忙逃開。「對不起……趙大哥,我不再愛你了,就算你回到我身旁,我也不會愛你!我心已變,你要我怎麼把心轉回昔日那般?我愛我的丈夫,很深、很切、很重的一份愛,那遠遠超過了我對你的情意,我絕不可能去背叛他!」
「霜兒!」他痛苦不已的呼喊她的名字,他此生最愛的名字……
「趙大哥,是我負了你,是我有愧于你!對不起!」道出她心底最深切的愧疚後,她深深對他鞠了躬,謝謝他曾給她的愛,瞧了趙成崗最後一眼,她毫不貓豫地轉身離去。
趙成崗不變的情意喚不回她了,因為她對他除了愧疚和感激再也沒有其他情感了,她深愛曾烙勛,就算這樣會讓趙成崗一輩子怨恨,她亦甘之如飴,為了當烙勛,她什麼都不在乎了。
不覺間,天色已轉成淡紅的晚霞,奔出東巷後,她抬頭看了看白玉蘭,天邊美麗的色彩沾染了含苞待放的花兒,為它添上了幾分明媚妖嬈之色,想到曾烙動為她付出的一切,她唇上勾起甜蜜的笑,遂立刻邁步往絲綢莊走去。
白玉蘭快要綻放了,她要跟她夫君共賞他們的白玉蘭!
「少爺發酒瘋了。」
盡避這樣說很難听,可阿封子真想不到別的話,更能這樣貼切的形容他家少爺的情況。
「他現在在哪兒?」擔憂的蹙起眉,澄霜急問。
「少爺在隆文軒,鐵少爺在旁守著他。」
听阿封子這麼說,澄霜馬上奔過去。
氣喘吁吁的才跑到隆文軒前,就已能听見里頭有如雷嗚的雜亂吼叫聲,她慌忙推開大門,軒內亂七八糟的景象教人愕然。
能擰破的東西全部無一幸免,能夠逃過一劫、得以幸存的恐怕只有曾烙勛手上的酒杯。
「嫂子你可來了!」乍見澄霜,鐵正如獲救助般大喊,一對擰得死緊的濃眉顯示了他手下的家伙有多難搞。
「到底怎麼回事?」連忙跑到曾烙勛身旁,她馬上奪過他手上的酒杯,卻被他一把推開了自己!「滾開!」醉吼著,他執起酒杯又仰頭猛灌!
看著爛醉如泥的曾烙勛,澄霜一咬牙,馬上站起身。「正弟,先幫把他送進內室!」竭力按住他胡亂揮動的雙手,她對鐵正急道。
聞言,鐵正立刻扛起他的胳膊,與澄霜一同扶起他往內室走去,把他推上炕後,看著一臉憂慮的澄霜,鐵正不禁皺眉詢問︰「嫂子,你和大哥發生了什麼事?」
鐵正的問話讓她移開駐留于曾烙勛臉上的視線,轉過頭看著滿臉疑惑的鐵正,她眉宇間有掩不住的心疼。「我跟你大哥有點誤會……可以告訴我他怎麼會喝成這樣的?」
了解的略一點頭,鐵正娓娓道來。「中午我在外頭辦公時,大哥突然進來,手拿著酒就嚷著要跟我喝,起初我不以為意,就跟著他喝羅!誰知他愈喝愈多、愈喝愈……就爛醉成這樣了。」搖搖頭,他嘆出一口氣。
「好老弟我告訴你……霜兒她真好!是世上最好的賢妻!我愛她!我愛煞了她……」
曾烙勛醉著叫囂,讓澄霜听紅了眼眶。
「他醉了就不斷說著這些話。」對澄霜苦笑著,鐵正听煩了這些肉麻話。
難過的看著自己最深愛的丈夫,他唇邊不斷逸出的囈語教她心痛難止,他喊著她的名字……不斷、不斷地,在他沉郁的嗓音中她幾乎可以感受到他的心碎與絕望,可見她這回對他造成了多大的傷害啊……
鐵正端來解酒茶,幫著澄霜竭力壓制曾烙勛粗暴的動作,澄霜耐心地喂他喝解酒茶,擰來熱布敷在他的額頭上。終于,他好像不那麼難受了,也不再亂吼亂叫了,方才因酒精的作祟而扭曲的俊額已然舒坦過來。
輕拭著他火熱通紅的臉龐,澄霜忽地抬眸對鐵正道︰「你先出去忙你的,這里交給我好了。」
「嫂子,我怕大哥他……」輕皺起眉,鐵正不禁猶豫,深怕萬一曾烙勛再發起酒瘋來,留澄霜一人在此未免太危險了。
了解鐵正眸中的憂懼,澄霜輕輕一笑。「不會的,喝過解酒茶後他好多了。」
略一挑眉,鐵正揚起俊逸的笑。「那有勞嫂子了!」轉身掩上大門,他步出了內室。
「霜兒……」
炕上的叫喊攫奪了澄霜所有的注意,馬上握住他的大掌,她含淚低喊︰「我在這兒!」俯身伏到他身上,她要他感受到自己的存在。